列位臣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钰这话一出来,今天的早朝,算是正式开始了。
有趣的一幕在这个时候出现,同时有四五位大臣站出班来,想要上奏。后面的看到前面的同僚出来,赶紧退回去。前面的人回头一看,后面有人,也跟着退回去,这一来一往,看得上面两位摄政王哑然失笑。
“王上,福王千岁,臣有本要奏。”第一位出来上奏的,是参知政事商仲扬,他以前是三司使,也就是国家最高财政长官,管全国的经济财政。后来三司被撤销,并入了户部,他被王钰授了一个参知政事的头衔,这几年来,鲜有建树。此番,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值事太监取过他的奏本,呈交到王钰手中,他自己则在下面陈述起意见来了:“臣认为,北方的土地,自唐朝以后,经由外族统治数百年。当地百姓的风俗习惯,国家认同,早已不是中华正统。如果仍旧施行大宋现在的行政制度,是不合时宜的。臣建议,效仿唐朝的都护府制度,设立北廷都护府,安东都护府,选派得力官员,担任都护使,代表朝廷管理金国旧地。金国原来的行政划分,可以延用,如此一来,可以尽快的稳定局势。”
王钰仔细翻阅着他的奏章,看罢之后,不置可否,转递给赵颉。
“王上,福王千岁,臣认为商大人的意见,不成熟。”此人一发言,满堂皆惊。本来,大人们同殿为臣,纵然是政见不合,表面上也要保持一团和气。可这位大人一出口,直接把人家批为“不成熟”,火药味相当的浓。看来是“免责制度”给了他信心。
王钰一看,不是别人,就是老相孟昭。
“孟大人,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还望不吝赐教。”商仲扬脸色不太好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批评不成熟,换成谁,面子上也过不去。
“商大人,你可知道北方我军控制的领土有多大么有我国黄河以北两个那么大,这么辽阔的领土,设立两个都护府去管理权柄不嫌太大了么自唐朝以来,地方割据势力一直是中央的心腹大患。而且北方地势平坦,直接冲击我大宋中枢,岂能等闲视之王上,臣认为,还是现行制度较好,道,府,州,县划分清楚,一块一块分割下去,不让女真人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孟昭性子刚烈,直言敢谏,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可问题就是,王钰的开场白,早就已经说明了,现行制度不合时宜,要求变。可他现在居然又提老制度,这不是和王钰对着干么
王钰倒也没怎么样,点头道:“今天本来也是商议,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忌。商大人,孟大人的意见本王记下了,还有么”臣见王上并无责备
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时间,群臣纷纷上奏。不过f见,多是些老调重弹,都主张在现行体制下,略作改动,缺乏新意。
早朝刚开始时,太阳还不见出来,议了一阵,不知不觉,阳光已经照进宫殿大门,仍旧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文武百官,争得不可开交,有了免责制度,连管刑罚的大理寺也出来掺一脚,气氛倒是相当热烈,可这么吵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眼看着,几个时辰过去了,转眼就到晌午,大臣们也争得累了,个个饥肠滚滚。王钰倒也体恤大臣们,让王欢传令宫中膳房,给大人们备餐,午饭就在宫里垫垫了。
下午的朝议,就更有意思了。跟上午明显是走两个极端,上午发言的大臣们,多是老臣,在中央任职多年,老成持重。他们毕竟资格老,年轻人不好跟老人家争。可下午一到,少壮派大臣们就活跃起来了。
先是有签书枢密院事抛出“藩国论”,建议把金国旧地改为几个小国,由中央派人,管理这些小国的一切事件,军政财权一把抓,颇有些诸侯王分封的味道。
后又有尚书省的右丞提出,不如效仿当年幽云十六州刚收回来那样,弄个都管衙门,总揽全局。
这些在老臣们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子们,个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得他们的前辈直摇头,几次三番出来打断他们的发言,若不是王钰在上面压着,恐怕还真有人会在庄严的资政殿里面动起手来。
气氛越来越激烈,王钰看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下令中途休息。让众臣冷静冷静,再继续商议。
“吴大人今天怎么没到”趁着中途休息时间,王钰叫过王欢问道。在大臣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就发现,吴用今天没到。虽然这位功劳卓著的老臣已经“退居二线”,不用每朝必到。可自己前天就已经让人去打过招呼了,今天的议题非常重要,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列席。
“王上,让人去问过了,吴大人近来身体欠安,一直卧病在床。”王欢回答道。
“唉,加亮先生年纪大了,又操劳这么多年,是该让他歇歇。可他一不在,本王就好像少了一支手啊。”王钰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由衷的感叹道。吴用若在,断然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他那个人总是善于抓住问题的要害,提纲领的提出应对办法来。
“王上,那要不要”
“算了,不要惊动他了,等散了朝,本王亲自到他府上去看望。”王钰摇头道。
休息一过,议题重开,这一回有意见要提的大臣们也说得差不多了,大家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跟没事儿人似的。
“这是怎么了刚才吵得这房顶盖子都快掀翻了,这会儿怎么一个个跟霜打似的”王钰笑道。
这时,在文官行列最末首的一位官员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来,左看右看没人要出班奏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发言,就被王钰逮个正着。
“那个,那是陆游吧贼头贼脑的望什么有话就堂堂正正的出来说”王钰一声喝,犹如平地一声雷,大臣们的头不约而同的向后看去。哦,这就是陆游啊被王上调进中书省政事堂任判官的小子。
陆游一听,赶紧出班。可他一来官衔小,二来资历又浅,在这么多前辈上司面前,多少有些紧张,捧着笏板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奏章在哪儿。
“陆游,你不会连奏章都没写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颉问道。
被摄政王一问,陆游更急了,可左右两边的袖子都摸遍了,也没找出折子来,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臣,臣或是,忘记带了”
此话一出,文武两班中,立即传出窃笑声来。今天这小子的脸可丢大了,上朝连奏章也能忘记带,王上怪罪下来,没他的好果子吃。
“陆游,你是藐视朝廷,还是藐视摄政王”赵颉一顶接一顶的帽子向陆游扣了过去。
被他这么一说,陆游更是急得不行,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王钰见状,遂抚慰道:“你总该还记得,你想奏些什么吧不要紧,今天没有任何束缚,不承担任何责任,慢慢想,想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