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刺杀对象就是灵儿的那一瞬间，一向沉稳淡定的南宫天澜第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情绪。就好像死寂的湖面，突然被狂风席卷而过，本应该不起波澜的平面之上突然翻起了惊涛巨浪，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没来的多想什么，放下手里的公文，消失在了书房。

许安跟随南宫天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凌乱的一面。看来这次他果然猜对了，那位小公主对于主上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此刻，他只能默默祈祷，兰还没有刺杀成功。否则，兰这次死定了！

回头想想，还好这次去执行任务的不是自己，不然…想想主上那狠戾的手段，许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帝宫之中，宫灯高悬，琉璃夺目。今晚的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没有了白天等人的守卫，整个宫殿越发的寂寥，看上去空款，凄凉。清冷的月辉洒下，给这座古老的宫殿遮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黑袍翻动，一抹挺拔身姿径直落下。脚步急促，立刻往寝宫的放心赶去。

寝宫的门敞开着，南宫天澜心下一紧，看来兰已经动手了。顾不得多想，径直迈了进去。

偌大的寝宫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只是空气中那淡淡的腥味，无言的诉说着什么。都是刀尖上舔过血的人，对于那种味道，他自然熟悉，是血腥味。

该死的！南宫天澜心下暗恼一声，神色略带慌张的走进了内室。只是前脚刚迈进去，一把明明晃晃的长枪就滴在了喉间。

银光泠泠的剑尖折射着月光，在这样阴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许是夜晚真的太寒冷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剑尖散发的寒气。

南宫天澜此时人就穿着一身黑袍，头上，戴了一个黑纱斗笠，加上光线的阴暗，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此刻，他一动不动，等待着对方言明。

拇指食指对着身后的烛台一弹，一抹暗淡的烛光打亮南宫天澜的身后。紧接着，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老鬼吗？神出鬼没，最神秘的首领？我倒是很好奇呢，不知道这传说中的老鬼，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能够飞天遁地？没想到我如此有幸，能让老鬼的首领亲临！”白嫩的小手握着长枪的另一端，一张稚嫩的小脸一点点的暴露在淡黄的烛光之下。

语气，是那般淡漠，就好像在讲述一件别人的故事，没有情绪波动，没有高低起伏，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只是如果南宫天澜现在回头，就会发现。灵儿的小脑袋，始终是垂着的。紫眸中氤氲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一直的，凝视着地面。似乎，不愿意抬头，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个人。

这个身形，她太过熟悉。就算他带着面纱，就算他身着古装，可是她依旧，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来——天哥哥！不，不对，现在应该是南宫天澜了！

她早就假设过，猜测过，思考过，如果天哥哥是‘老鬼’…可是，真到要面对的时刻，她竟然第一次出现了畏惧的情绪，第一次，她这么强烈的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因为那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个事实！因为那样，她就不用在两难之地徘徊！

可是，上帝是麻木的。他不会因为谁的一句乞求，就改变一个既定的事实。所以行至水穷处，只能面对。

灵儿身子缓缓的移动，走到了南宫天澜前面，头颅，近乎机械的抬起，望着眼前这个过于熟悉的身影。

银枪一挑，黑色斗笠径直掉落，那张熟悉的容颜跃然眼帘。

“呵，天哥哥，果然是你。可是，为什么是你呢…”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可以很容易的接受。唯独他——南宫天澜，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

“小丫头，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不然，你也不用多次试探。”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只是不知道为何，多了一抹不明显的颤音。第一次，他因为‘老鬼’的身份，感觉到可耻。

精心策划了五年，步步为营了五年，他成功的塑造了另一重身份。没有人知道，天泽的战神王爷南宫天澜，会和无所不用其极的‘老鬼’有关系。

他是轩亲王的时候，正义，高贵，不可侵犯；他是‘老鬼’的时候，邪恶，卑鄙，不敢侵犯。明明是两种极端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生，谁能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天哥哥，为什么会是你呢？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她多想有个人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梦，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小丫头，就是本王，这就是事实！”此刻，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似乎看不懂，这个小丫头身上的悲伤由何而来？

他是老鬼，真的让她如此难过吗？可是为什么呢…

“拍”的一声，抵在喉间的银枪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没办法，她没办法拿枪指着有天哥哥这张脸的男人。她不是一个多情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很无情。可是天哥哥在她的生命里，是一个例外。她不仅欠他一份情，还欠他一条命！

而且今晚，如果她所料不错，他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冒险前来。‘老鬼’谨慎的隐蔽身份长达五年之久，却因为她一个小丫头而暴露，无形之中，她又欠了他的。

尽管，那名和白天长得一模一样的刺客，是他派来的。可是他最终，还是来了…

其实，她更希望他狠心一些，没有来。这样，他的猜想，仍旧停留在猜想的位子上。如今，她要如何处理，如何处理…转身，闭上眼睛，情谊凌乱了思绪。

看着落在地上的银枪，南宫天澜眉头敛了敛，一抹化不开的疑惑在眉心晕染着，“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