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惟一救洛阳之策,只有请福王殿下打开仓库,拿出数万两银子犒赏将士,拿出数千担粮食赈济饥民。舍此最后一着棋,则洛阳必不可守,福王的江山必不可保,我们大家都同归于尽”
由于王胤昌的语气沉痛,听的人都很感动,屋子里片刻沉默,只有轻轻的叹息声。福王的脾性,其实在座的都很清楚。要从福王的手里得到钱粮,简直比割肉还难。然而,除了这样的办法,他们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吕维棋自然也知道福王的脾性,他拈须思量,慢慢地抬起头来问道:“诸公何不将此意面启福王殿下”
王胤昌无奈的说道:“我同王总镇、冯知府两次进宫去求见殿下,殿下都不肯见,还嫌我们聒噪。今日官绅集议,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来求先生进宫一趟。”
吕维祺皱眉说道:“诸位是守土文武,福王殿下尚不肯见,我以闲散之身,前去求见,恐怕更不行吧”
王胤昌急忙说道:“不然,不然。先生曾为朝廷大臣,且为理学名儒,河洛人望。福王殿下平日对先生十分尊重,断无不肯面见之理。”
知县张正学从旁劝驾:“请大司马务必进宫一趟,救此一方生灵。”
富绅们纷纷怂恿,说福王定会见他,听从他的劝告。眼见他们期望殷切,吕维祺推辞不得,只好慨然说:“既然各位无缘面启福王,痛陈利害,学生只好试试。”
送走官绅客人之后,他对弟子们说了他要去求见福王的事,弟子们都很赞成,都把洛阳存亡指靠他这次进宫。随即他换了衣服,坐轿往王宫去了。福王的王宫,在洛阳城的北面,靠近黄河的位置。根据古代考证,这块地方,曾经是古代武则天治政的地方。
因为这个传言,还曾经引发了不少的风波。可惜,都被万历皇帝压下去了。不过,在天启皇帝登基以后,福王府的附近,的确多了不少的锦衣卫驻守。他们名义上是负责保护福王的安全,实际上是监视福王的活动。好在,福王除了吃喝玩乐,对于政权,倒是一点都不染指,锦衣卫完全和他无关。
隔了一道高厚的红色宫墙,将福王府同洛阳全城划成了两个天地。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仍然是酒色荒淫、醉生梦死的无忧世界。将落的斜阳照射在巍峨的黄色琉璃瓦上,阴影在一座座的庭院中渐渐转浓,有些彩绘回廊中阴气森森。
正殿前边丹墀上摆的一对铜鼎和鎏金铜狮子也被阴影笼罩。在靠东边的一座宫院中传出来笙、萧、琵琶之声和檀板轻敲,曼声清唱,而在深邃的后宫中也隐约有琵琶之声传出,在宫院的昏暗的暮烟中飘荡。
在福安殿后边的一座寝宫中,福工朱常询躺在一把蒙着貂皮锦褥的雕花金漆圈椅中,两腿前伸,将穿着黄缎靴子的双脚放在一张铺有红绒厚垫的雕花檀木矮几上。左右跪着两个宫女,正在替他轻捶大腿。另外两个宫女坐在两旁的矮凳上,每个宫女将他的一只粗胳膊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捶着。
他是那样肥胖,分明右边的那个略微瘦弱的宫女被他的沉重的胳膊压久了,不时偷偷地瞟他一眼,皱皱眉头。他的滚圆的大肚子高高隆起,像一口上百人煮饭用的大锅反扣在他的身上,外罩黄袍。
在他的脚前一丈远的地方,拜垫上跪着一群宫女装束的乐妓,拿着诸色乐器,只有一个女子坐在矮凳上弹着琵琶,另一个跪着用洞萧伴奏。
福王闭着眼睛,大半时候都在轻轻地扯着鼾声,有时突然鼾声很响,但随即就低落下去。当一曲琵琶弹完之后,福王也跟着停止打鼾,微微地睁开眼睛,用带着睡意的声音问:“熊掌没熟”
侍立在背后的一个太监走前两步,躬身回答:“启禀王爷,奴婢刚才去问了问,熊掌快炖熟啦。”
福王不高兴的说道:“怎么不早炖”
太监急忙诚惶诚恐的说道:“王爷明白,平日炖好熊掌都得两个时辰,如今已经炖一个多时辰了。”
福王这才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让太监退走。
司乐的宫女头儿见福王不再问熊掌的事,又想矇眬睡去,赶忙过来跪下,柔声问道:“王爷,要奏乐的奴婢们退下么”
福王又睁开因酒色过度而松弛下垂的暗红眼皮,向她望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奏一曲汉宫秋月,筝跟琵琶。”
抓筝的乐妓调整玉柱,轻试弦音,忽然承奉刘太监掀帘进来,向福王躬身说:“启禀王爷,吕维祺进宫求见,已经等候多时。”
福王没有做声,重新闭起眼睛。抓筝的和弹琵琶的两个女子因刘承奉使个眼色,停指等候。屋中静了片刻,刘承奉向前再走一步,俯下身子说:“王爷,吕维棋已经等候多时了。”
福王半睁倦眼,不耐烦地说道:“这老头儿见本王有什么事儿你告他说,本王今日身子不舒服,不能见他。不管大事小事,叫他改日再来。”
刘承奉略露焦急神色,低声的说道:“王爷,吕维棋说他今日进宫,非见王爷不可,不面见王爷他死不出宫。”
福王很不高兴的说道:“他有什么事儿非要见到本王不可”
刘承奉低声的说道:“他说王爷江山能否保住,在此一见。他是为王爷的江山安危,为洛阳全城的官绅百姓的死活进宫来求见王爷殿下。”
福王沉重的喘口气,毫不掩饰的说道:“洛阳全城的官绅百姓的死活干我球事啊,你们捶、捶,继续轻轻捶。本王的江山是万历皇上封给我的,用不着他这个老头儿操心每次都说闯贼,闯贼,也没有见闯贼真的杀进来啊”
刘承奉急忙说道:“不,王爷。这次来的是张准的兵马,就是扰乱山东,在北直隶打败建虏,最近还接管了辽东的张准。据说他的兵马已到城外,声言要破洛阳。吕维棋为此事求见王爷,不可不见。”
“张准”
福王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位叫做朱常洵的福王,似乎开始明白吕维祺的进宫求见有些重要,但仍然不想接见。张准这个名字,他是依稀有印象的,好像在多次的邪抄里都提到。可惜,福王对邪抄向来都没有什么兴趣,因此印象并不多。什么山东张准,什么北直隶打败建虏,什么接管了辽东,他是完全忘记了。
gu903();其实,就算记得,那又有什么呢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相关呢那都是崇祯皇帝应该操心的事。谁叫他的老爸,抢了自己的皇帝宝座呢既然做了皇帝,反贼的事情,就应该是你来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