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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明 拉丁海十三郎 2373 字 2023-10-20

天启末年,全国到处为魏忠贤建立生祠。李精白首先与漕运使郭尚友在济宁为魏阉建昭忠祠,随后又在济南建隆喜祠,所上奏疏,对魏忠贤歌功颂德,极尽谄谀之能事,确实无耻得很。当时谄事阉党,不仅地主阶级的读书人都认为无耻,连一般市民也很憎恨。

一年前阉党以天启皇帝名义派锦衣旗校到苏州逮捕人,曾激起数万市民骚动,狠打锦衣旗校,当场打死一人。至于替魏忠贤建立生祠,更被人们认为是“无耻之尤”。

当李精白在山东替魏忠贤建生祠时候,李信住在杞县乡下,得知这事,立刻给父亲写信苦谏,劝父亲以千秋名节为重,赶快弃官归里。但是李精白的大错已经铸成,不能挽回。李信气得哭了几天,避不见客,恨不得决东海之水洗父亲的这个污点。

魏忠贤失败之前,升李精白为兵部尚书衔,以酬谢他首建生祠之功。由于李信苦谏,李精白称病返乡,同时和阉党的关系也稍稍疏远。不久崇祯登极,诛除阉党,因知李精白与阉党交结不深,将他从轻议罪,判为徒刑三年,“输赎为民”了事。

李信在二十岁那年,中了天启七年丁卯科举人,由于家庭关系,绝意仕途,不赴会试。明末士大夫间的门户成见和派系倾轧,十分激烈。李信尽管有文武全才,却因为他父亲名列阉党,深受地方上缙绅歧视和排挤。

特别是杞县离商丘只有一百多里,本县缙绅大户不少与商丘侯家沾亲带故,互通声气。侯家以曾经名列东林,高自标榜。这个侯家,就是户部尚书侯恂的家族,明末四公子的侯方域也是出身商丘。凡是与侯家通声气的人,更加歧视李信。李信愈受当权缙绅歧视,愈喜欢打抱不平,周济穷人,结交江湖朋友和有才能的“布衣之士”。

歧视他的人们因他立身正派,抓不到什么把柄,又因他毕竟是个举人,且是富家公子,更有些有力量的亲戚朋友,对他莫可如何。因为这些缘故,李信的日子,倒也过得潇洒。

李信见天下大乱,很爱读“经世致用”的书。他对国家治乱的根本问题看得愈清,愈讥笑那班只知征歌逐酒、互相标榜的缙绅士大夫,包括候公子方域在内,不过是“燕雀处于堂上”罢了。

如今他因为周济了一群逃荒难民,被人恶言讥评,揭出他父亲是阉党这个臭根子,使他十分痛苦和愤怒,但也无可奈何。父亲的污点,是李信这辈子最大的痛。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割不断的血水浓情。何况,经过他的教育,他的父亲已经幡然醒悟了。

从宋门去禹王台要从大校场的东辕门前边过,这条路也就是通往陈留、杞县、睢州、太康和陈州等地的官马大道。现在有成群结队的难民在这条路上走着,也有倒卧路旁的。李信触目惊心,不愿多看,不断策马,一直跑到禹王台下停住。一个仆人已经在这里张望多时了,看到李信过来,立刻上来牵马引路。

禹王台这个地方,相传春秋时晋国的音乐家师旷曾在此审音,所以自古称做古吹台。到了明朝,因将台后的碧霞元君庙改为禹王宫,所以这地方也叫做禹王台。

禹王台的西边有一高阁,上塑八仙和东王公,名为九仙堂。这九仙堂背后有座小塔,塔后有井一眼,水极甘洁,名叫玉泉。围绕玉泉有不少房子,形成一座院落,称为玉泉书院。实际上并无人在此讲学,倒成了大梁文人诗酒雅集的地方。

这时重阳已过去十天了,西风萧瑟,树叶摇落,禹王台游人稀少。道士们因为今日是杞县李公子和陈留陈举人在此约朋友饮酒作诗,一清早就把玉泉书院打扫得一干二净,不让闲人进去。

李信因宋献策才从江南回来,原想今日同他在后乐堂中畅谈天下大事。后因晚上陈子山同几位社友去找他,一定要在今天来禹王台补行登高,他不好拒绝,只好同意。这几个社友除陈子山是个举人外,还有两个秀才和三个没有功名的人。

这班朋友有一个共同之点,就是深感到国事不可收拾但又无计可施,在一起谈到国事时徒然慷慨悲歌,甚至常有人在酒后痛哭流涕。李信喜欢同他们亲近,加入他们的诗社。但有时心中也厌烦这班人的空谈无用。当李信随着仆人走进玉泉书院时,社友们已经等候不耐,停止高谈阔论,开始作诗填词。

陈子山一见他就抱怨说道:“伯言,汤府里什么事把你拖住了你看,已经快近中午,我们等不着你,已经点上香,开始作诗。今日不命题,不限韵,不愿作诗的填词也行,可必须有所寄托,有兼济天下之怀,不可空赋登高,徒吟黄花,寄情闲适。目今天下溃决,沧海横流,岂悠然见南山之时耶快坐下作诗什么事竟使你姗姗来迟”

李信赔笑说道:“汤母偶感不适,弟前去问安。谁知她老人家因官军两月前在罗猴山给张献忠打得大败,总兵张任学已经问罪。左良玉削职任事,戴罪图功。熊文灿也受了严旨切责,怕迟早会逮京治罪。舍内弟在襄阳总理衙门做官,也算是熊文灿的一个亲信。”

“汤母很担心他也会牵连获罪,十分忧虑,所以弟不能不在汤府多留一时,设法劝慰。来的时候,在宋门外又被一群逃荒的饥民围住,其中有不少是咱们陈留、杞县同乡,少不得又耽搁一刻。劳诸兄久候,恕罪恕罪”

陈子山不以为然的说道:“以你我之力,如何能拯救得了这么多的灾民你快坐下来作诗吧,一炷香三停已经灼去一停了。”

李信苦笑着说道:“子山别催我急着作诗,先让我同宋先生谈几句话。怎么,宋先生何在”

陈子山说道:“宋先生同我们谈了些江南情形,令人感慨万端。他过于谦虚,不肯作诗,找老道士闲谈去了。”

李信立刻去禹王台找到来宋献策。两人相交,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相互倒也十分的熟稔了。两人携手登九仙堂,凭栏眺望一阵,李信意味深长的说道:“献策兄,我本来想同足下畅谈天下大事,恭聆高见,可惜请社友诗兴正浓,且此间亦非议论国事地方,只好下午请移驾寒斋赐教。昨日兄云有一事须弟帮忙,可否趁此言明,以便效劳”

宋献策笑着说道:“大公子有一乡试同年,姓牛,名金星,字启东,可还记得”

李信点头说道:“自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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