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衣见他醒来,起身,往下走,衣袍像雪覆盖台阶:“去寒池吧。”
言卿:“哦。”
他们走过挂满青铜铃,飘着梅花白雪的长廊。
言卿可能是睡过头,大脑有些昏,没忍住一看再看谢识衣,最后鬼使神差轻声问:“谢识衣,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他很难去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问题,就像是把那层薄薄的雾驱散。
逼着二人久别重逢,重新清醒冷静下来。
谢识衣平静道:“为什么这么问。”
言卿想了想,如实说:“因为想知道答案。”
谢识衣沉默片刻,随后轻轻一笑,语气难测说:“言卿,很少有人能不付出代价,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言卿揪着不得志的翅膀,不说话。大概是前面他们的交谈太过随意,仿佛时光倒流,回到毫无间隙的旧日。
所以当言卿跳出这刻意维持的温馨幻觉,谢识衣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属于现在的锋冷。
言卿:“代价?”
谢识衣轻描淡写说:“寒池在梅林中,我在外面等你。”
言卿并未随着他转移话题:“代价是什么?”
谢识衣见他那么执着,声音清冷,漫不经心道:“真想知道,回答我三个问题。”
言卿:“啊?”
谢识衣前面看似对他耐心极好,纵容他每一言每一行,可是并不代表,他是个温柔的人。相反真正的谢识衣,从来都是强势逼人的一方。
谢识衣的声音清晰平静:“为什么不离开回春派?为什么在洞虚秘境中出手?又为什么,对这个问题那么执着。”
为什么不离开回春派?
既然想要看南泽州的风光,重生后就该走。
为什么在秘境中出手?
前面故意装疯卖傻不想被他认出,最后功亏一篑。
为什么对这个问题那么执着?
——我为什么帮你的原因,很重要吗?
第23章不悔(九)
言卿就知道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不要去招惹谢识衣。
估计从重逢开始,他说话里的每一个漏洞都被谢识衣发现了,只是谢识衣不想说而已。
谢识衣的语气很轻,问题却各个一针见血,像是虫子不痛不痒地蛰咬了他一口。风雪过回廊,冷意把言卿还有点懵的脑袋吹清醒。
他心想,不愧是冰雪琉璃心啊。
这三个问题看似毫无关系,真的回答出来,却能乱成一糟。
言卿拒绝回答,同时反抗:“为什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代价却是三个问题?”
谢识衣没理这个问题,也没告诉言卿,别人都是拿命从他这里换答案的。他不想说的答案,不会撒谎也不会逃避,有各种方法让问题的人闭嘴。只是对付言卿,方式会复杂一些。
谢识衣意料之中地轻笑一声,平静道:“言卿,下次没想好代价,别轻易试探我。”他立在风雪中,收了些锋芒,说:“进去吧。”
言卿把不得志丢给他:“帮我看着这只傻鸟,别让它飞出去败坏我名声。”
不得志:“?”
谢识衣沉默地伸出手,将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不得志接了过来。
言卿走进梅林的时候,脚步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细微响声。鸟雀被惊动,黑色枝丫摇晃,一瓣沾雪的红梅落到了他脸上,冻得他一哆嗦。
他把梅花从额心拿下来,咬在嘴里,同时默默地把谢识衣骂了一遍。
厉害死你了,举一反三呢。
玉清峰的寒池在梅林的正中心,一座低矮的山崖下,处于冰天雪地中,旁边却诡异地长着一些青草。
言卿将头发理了下,非常自然地宽衣解带,伸出腿踏入了寒池中。他重生之后,也就那一晚借着地面积水看了眼自己的长相,匆匆一扫没留心,现在才有心思好好看自己的样子。
寒池的水能洗尽污秽,并排除脉络里的陈垢。
随着黑色游丝一点一点从体内排除,再被池水分解,言卿的皮肤也肉眼可见的白皙透亮起来。
他墨发微湿,低头看着水面浮现的影子。寒池若明镜,照出青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眉眼精致,色若春晓。
言卿面无表情,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指间的红丝湿漉漉,垂落到了锁骨上。
他会在燕卿身上复活,说明燕卿跪在祠堂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燕卿的死是个谜。他复活的原因也是个迷。
但他总觉得,跟魔神离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