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油渣(2 / 2)

墨桑 闲听落花 2253 字 2023-09-30

“皇上让小的来看看,要是大当家得空,皇上让小的请大当家过去,喝杯茶,说说话儿,就在明安宫。”清风看着左掌柜进去了,欠身笑道。

“好。”李桑柔笑应了,“现在吗?”

“是,小的来前,皇上已经过去明安宫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走的快点儿?”李桑柔忙往晨晖门示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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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当家体贴小的。”清风笑起来,欠身让过李桑柔,两人一前一后,急步往晨晖门过去。

……………………

明安宫,那间大殿门口,顾瑾坐在廊下,腿上搭着条半旧的羊毛毯,沐浴在阳光中,看着本书。

清风沿廊下往前,李桑柔穿过院子,在台阶下站住,曲一膝跪下。

“不必拘礼。请大当家在这里见面,就是为了宫里规矩太多。

“坐吧,我不喜酒,爱茶,今年春天得了饼好茶,今天和大当家一起品品。”顾瑾放下书,抬手让李桑柔。

李桑柔站起来,拱手笑应,坐到顾瑾旁边,那把已经摆好的椅子上。

“那一包,是世子写给你的信。”顾瑾先指着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一只锦布包袱。

“世子说,他不知道你的行踪,只是知道你和他说了,要回建乐城过年,就把信写到我这里,让我转交给你。”

“多谢。”李桑柔欠身笑谢。

“不敢当。”顾瑾一句不敢当说完,笑起来,“听说大当家最爱说不敢当?”

“是真不敢当。”李桑柔诚恳道。

“你都当得。”顾瑾笑起来,“阿玥和阿暃今天和我一起吃的早饭,阿玥问我,吃过油渣包子吗?”

李桑柔微笑。

“我还真没吃过。

“阿暃说,油渣包子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宫里没有?

“清风是九岁那年净身进宫的,早上是他帮我解了围,说油渣包子确实是最好吃的包子。”

顾瑾指着在旁边沏茶的清风。

“小的净身前,净身师傅给了小的一个油渣包子,就吃过那一回,好吃极了。”清风欠身笑应了句。

“用了萝卜丝还是白菜?”李桑柔笑问了句。

“没吃出来,就是好吃,香极了。”清风笑道。

“我觉得萝卜丝的好吃,黑马觉得白菜最配油渣。”李桑柔笑道。

“我和阿暃说,最好吃的东西,宫里都做不出来,让她想吃的时候,去找你。”顾瑾笑道。

“阿暃比我头一回见她时,开朗了很多。”李桑柔笑道。

“是个心里明白,脸上别扭的小妮子,从小就跟阿玥就是一会儿好一会儿闹。

“世子头一回从军营里历练回来,学了句俗语,用到她俩身上,一直用到现在,前一阵子写信,说到她俩,问我,还是狗皮袜子没反正?”

李桑柔失笑。

“睿亲王府西边兄妹三人,阿暃最单纯。

“阿暟善良柔软,小时候,阿玥和阿暃闹别扭,他最忙,这头劝完劝那头。

“我和他说:没事儿,一会儿就能好了。阿暟就急赤白脸的跟我解释:不是,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真恼了。”

“他现在好些了吗?还是这样?”李桑柔笑问道。

“懂事多了,我让他跟着赈济两淮,他很能吃苦。”顿了顿,顾瑾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心软。”

“不是说江山易移,本性难改。”李桑柔笑道。

“是,心软良善不是坏事。阿昀,”顾瑾顿了顿,叹了口气,“很像他阿娘,总是自视过高。”

李桑柔垂眼抿茶。

“听说顺风年底的花红十分丰厚?”顾瑾转了话题。

“不是花红丰厚。”李桑柔警惕顿起,笑道:“顺风从大掌柜到马夫伙计,全年无休,连大年三十,都要在铺子里忙碌,不能和家人一起过年过节,工钱总要给足。

不是花红,是大家辛辛苦苦一年,该得的工钱。”

“也是不多,你家顺风的工钱,是要分成两份,夫一份,妻一份。”顾瑾看着李桑柔,慢吞吞道。

“顺风建乐城总号里,女子不多,可东西南北四家派送铺,掌柜都是女子。

各地递铺、派送铺,有七成是女掌柜。

战起之后,骑手短缺,没办法,也只好用女子,到上个月,已经有近百女骑手,钉马掌的也奇缺,都被朝廷征走了,没办法,也只能用女子。

这么分,不是挺好?”李桑柔看着顾瑾。

“这不是你的初衷。”顾瑾直截了当道。

“是。”沉默了一会儿,李桑柔点头,“顺风用的女子,七八成都是没了男人,只能抛头露面,养家糊口。

“余下的两三成,几乎都是男人不能养家糊口,或病或残,或者就是孱弱愚笨。

“我确实不是为了这两三成的男人。”

李桑柔看着顾瑾,“顺风的活,工钱是不少,可活也极不容易做。各家递铺,派送铺,都是全家老小,齐心协力。

“就说递铺吧,递铺首要大事,就是要让骑手吃好睡好,要侍候好马。

“要是这递铺的管事是男人,给骑手做饭,整个递铺的洗洗涮涮,必定是他媳妇领着递铺里马夫的媳妇儿,伙计的媳妇儿,一群媳妇儿在做。

管事的媳妇儿帮着丈夫打理递铺的厨房,拆洗骑手们的被褥,到处擦洗;马夫的媳妇儿帮着丈夫打扫马厩,洗刷马匹;伙计的媳妇儿帮着丈夫清洗邮袋干杂活。

“这些,丈夫们觉得天经地义,媳妇们个个任劳任怨,这些媳妇儿,都是没有工钱的。

可要是递铺的管事是女子,她要请个打理厨房的,就要拿工钱给人家,要是马夫是个女子,她要请个帮手,她也要拿工钱给人家。

同样的活,媳妇们就没有工钱,不该这样啊,是不是?”最后一句,李桑柔问的又轻又软。

“一个家里,都是一家人,财物儿女,是夫的,也是妻的。”顾瑾说的很慢。

李桑柔看着顾瑾,没说话。

顾瑾也不说话了,慢慢啜完一杯茶,顾瑾缓声道:“夫为妻纲,你这样,没什么用。”

“有嫁妆跟没嫁妆,总是不一样。

“我这样,顺风的媳妇们,至少吵架的时候,可以拍一下两下桌子,喊上几句,丈夫那工钱,有她一半儿呢!”

李桑柔声音中透着丝丝隐隐的疲赖和坚定。

顾瑾看着她,片刻,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想一想。

“嗯,确实,能拍一下两下桌子,能这么喊几嗓子,至少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