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舌头刚一接触到伤口,立刻就麻了。
就是那种拔牙的时候,给牙龈注射麻醉剂一样的麻。
而且,带着尸毒的毒血冰冷异常,稍微一接触到,就让人感觉心脏都要被一股冰冷的金属利器给刺穿了一样。
吸出来的时候,血液里更是有一种让人窒息的苦味。不过凌翊依旧没有打扰我,如同雕塑一般坐着配合我,我干脆就想着来个一气呵成。
就听耳边,凌翊颇为冷怒的说道:“真是鸟嘴里吐不象牙,太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多管闲事。小心蠢话说多了,总有天没了开口的机会,让人炖了做了汤。”
“我活了这么多年,威胁我的人多了去了,说要把我做成汤的也不在话下。我老人家不是一样逍遥自在,要是哪天成了汤,那就是你的手笔了。到时候,看你怎么跟苏马桶交代。”那太白大人可真是巧舌如簧的八哥,字字句句的都在辩驳凌翊。
我感觉带有尸毒的血液吸的差不多了,给吐进了垃圾桶了,张口给他们两个打圆场,“那什么……相公,太白大人也是好心……”
说了一半,忍不住捂住唇。
大舌头了……
我舌头好像麻了,好像肿了!
而且是那种又麻又肿的感觉,好像先在说任何话,都是那种搞笑的大舌头了。我额头上冒了汗,这样子说话多难听啊。
凌翊睨了一眼太白大人,将水杯递到我面前,“漱口下,这鸟一开始就想着算计你。你还帮它,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丫头。”
我看着凌翊的伤口又恢复成了嫩粉色的正常状态,心头的大石头落下了。也没细想凌翊说的话,漱口之后却还觉得舌头发麻,一股寒意缠绕着牙龈。
抬眼却见到太白大人正在用翅膀捂着鸟嘴,似乎是在隐忍住偷笑。最后它是在忍不住了,然后大笑出声:“苏马桶,你怎么那么笨啊。你要是在吸之前,在舌下含一粒糯米就没事了。我老人家还没提醒你,你咋就吸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凌翊想把太白大人炖了。
呵呵。
因为现在,我也想把它炖了。
心头恨得牙痒痒,原不想多说话,多惹太白大人笑柄。
没想到房间外面直接传来一声尖叫,仿佛要刺破大家的耳膜。太白大人也不坏笑了,一马当先的就飞出去查看了,估计是看热闹的瘾头又犯了。
我也跟在太白大人身后追过去,这个尖叫声我太熟悉了,是简思的声音没错!她在我和凌翊面前没少这样高声尖叫,只是这一次,叫的比较悲惨凄厉而已。
是……
简思出了什么事吗?
进到简思的卧房,已经看不到她人了。
房间里面一片狼藉,尤其是那面看起来无比奢华的水晶镜子,被砸出了好大一条裂痕。地面山散落了各种各样的珠宝发饰,还有几根白色的类似动物身上毛发的绒毛。
佣人在门口愁眉不展的说着:“夫人,您怎么就突然发脾气了?你这样砸下去,先生会生气的。”
“出去!”简思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好像并不是简单的生气,似乎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但却不想被人发现。
我从她的话里听到一丝恐惧和害怕,于是对堵在房门口的两个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先别说话,跟我过来看看。”
饶过床边,才看到简思瘦弱的身躯如同蚕茧一样蜷缩在墙角。我蹲下身摸了摸地面,地面冰凉无比,可她就这么坐着也不觉得寒凉,更不允许任何人过去。
这个女人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整个人颤抖的跟筛糠一样。
我低声问旁边的佣人,“连君宸呢?”
“先生生气了,在楼下吃饭,他让我们不要管夫人。”那个佣人说话的语气些怯生生的,但是却是很不屑的看了一眼简思,似乎是很不想管简思。
但是连君宸说不管,她肯定是不能真的不管,毕竟简思现在还是连家的夫人。
我顿时心一寒,不知不觉竟然是觉着简思可怜,她嫁给连君宸好几年了吧。虽然算不上贤惠,至少简单的夫妻情分还是有的,连君宸居然丝毫不管她。
连君宸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一下变得连渣男都不如了。
缓慢的就走到简思的身边,先蹲在她身边观察了一下她。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自我保护的状态,手指头不停的颤抖,嘴里面一直颤抖的哀求:“你们都出去,我求求你们都出去,好不好?不要在这里,走开……走开……”
我抬头遮住了自己额头上的阳火,看了一眼简思,她的肚子里似乎有一片黑色的阴影。我转头看了一下门口的凌翊,凌翊冲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难道简思肚子里也有阴胎?
我大概知道一些摸脉的方法,摁住了她冰冷的手腕,柔声的安慰她:“简思姐姐,我是苏芒。我……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了,让我看看好吗?”
“苏芒……苏芒……我讨厌你,你走开。”她崩溃了,拼命挣脱我的手,但是力气很小,没办法摆脱我的控制。
好似是喜脉,但没有准确的验孕仪器,我也不好判断。
我看了那个佣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夫人是不是怀孕了?”
“这个我不知道,夫人没说。”那个佣人可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不仅一问三不知,还把事情都推到了简思身上。
简思听到“怀孕”两个字,拼了命的将自己的手抽回去,藏在了胸口下面,尖叫的要把我们都赶出去,“都滚啊,你们听不懂人话吗?苏芒,我最恨你了,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这个负心忘义的贱人,你少在那里假惺惺。”
可我知道我不能走,她怎么骂我,我都不能走。
我走了,这个宅子,恐怕就没有人会管她了。
我继续柔声安慰她:“我还是当年你保护在手心里的苏芒,我一直没变,在我心里你也一直是我的简思姐姐。你能抬头告诉我情况吗?姐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受到惊吓了?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真……真的吗?”她迟疑了一下,抬头茫然的抬头看我,露出了一张毛茸茸的脸。
那一张脸实在太吓人了,把我吓得差点把嘴里的舌头给咬了,这已经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简思到底是不是人类了,她的整张脸都长满了白色的绒毛,就连嘴唇都被细长的白毛覆盖了。
乍一看已经不像是人脸了,反而有点类似于犬类的特征,鼻子上有块食指指腹大小的黑斑,看着就像是狗鼻子。
她这一抬头,大概是发现房间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好几个人在。
瞳孔霎时间放大,惊恐万状的看着周围的人,双手挡在满是绒毛的脸前,尖叫道:“你们都别看,都给我滚出去。我的房间是你们随便可以进的吗?”
简思在极度痛苦的情绪之下,双眼当中流下了红色的液体,就连眼眸也变成了布满血丝的猩红色。
面对旁人鄙夷的目光,她瑟瑟发抖着,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的可怜。
旁边的佣人大概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站在一旁都吓傻了,嘴里没轻没重的问了一句:“夫人……夫人让狗妖给附身了?这……要不要让空闻大师来看看吗?”
“滚出去,滚出去!”简思听到这句话,额头上的经脉都难过的暴起,抓住地上的碎玻璃块就要往自己手腕上割开。
“你他妈脑残啊,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觉得我在情急之下,和一般的泼妇也没有什么两样大声呵斥了一声那个乱说话的佣人。
看着脸上流着红色浊泪的简思,将她拿着玻璃块的手指头掰开。
好在她已经是没什么力气了,玻璃块虽然是在她手上划开了一点,但只是磨破了层皮,还没见血。
“你和个佣人计较什么呢?伤了自己可是要留疤的,对不对?”我把手里玻璃块扔到远处去,发现地上还有很多碎块,顿时心里面就是一阵发憷。
简思只要想不开,随便从地上抓起一块来,往自己手腕上来一下,后或简直是不看设想。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先安抚简思的情绪,将她柔弱冰冷的身子紧紧的先搂在怀里,低声说道:“姐姐,没事的,没事的。你只是得了多毛症,连家这么有钱,一定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一定会好的。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才会这么看你。”
说起多毛症,说是人类基因突变的一种返祖现象。
我看新闻的时候看过多毛症的患者,的确和简思脸上这个症状差不离不多。说出来也有一定的信服力,简思受了这么多年教育,不应该被普通的疾病所打倒。
她反应有些迟疑,但是似乎是信了,用颤抖的声音嚅嗫道:“真的吗?”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陪着夫人就好了。”我怕简思再受到惊吓,就让围在门口的佣人先出去。
佣人看到这个情况,巴不得赶快走。
一个个脸上表情很着急走的样子,表面功夫却做得很好,“那就有劳二夫人照顾一下夫人了,我们都走吧。”
房间里的人慢慢的散去了,只剩下了我和简思。
可是这时候太白大人却突然落在我的肩头,对我耳语:“这女人好像有问题,苏马桶,你和她独处要注意安全,别被她给害了。”
我身子一震,没有回答太白大人的话。
我当然知道简思得的肯定不是多毛症这么简单,很可能是和狗煞有关,不然我也不会着急的把房间里的人都赶出去。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简思安抚住了,再问问她发生了什么情况。
门口那个佣人本来是要走的,看到太白大人飞进来,有些犹豫,“二夫人,那鸟儿……”
“没事,这是我朋友家养的八哥,你先把门关上吧。有我在这里陪姐姐,有需要会喊你们大家的。”我吩咐佣人关上了门,才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简思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判断不好,大体只能先询问了简思才能知道一些事情的隐情。
只能说我和凌翊都疏忽了一点,昨天晚上的柯基跑进来,我们两个都没在意。在窗台上坐了一晚上,也没发现这只小柯基在房子里闹出什么动静。
不知不觉就忘了,昨晚上它跑进来的事实。
等人都走光了,简思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才一次性爆发出来,搂着我是嚎啕大哭。我轻轻的抚摸她的脊背,尽量安慰她,却无法平息她内心当中恐慌的情绪。
好在一个人再是难过,哭久了总是会累。
在我的肩头彻底的被浸湿之后,慢慢的简思的哭声就逐渐变小了,我将她柔软无力的身子扶起来,说道:“地上凉,先去床上躺会儿吧。”
简思被我扶到了床上休息,盖上了被子。
她对自己脸上和老粽子一样长了白毛的事情非常介意,躺倒床上以后,依旧是有些慌乱的摸着自己脸上的绒毛,眼中充满了害怕。
老粽子其实就是民间的一种说法,指的是长了毛的尸体,也就是尸变的尸体。就跟发霉长毛的食物差不多,都是物质本身产生化学反应发生变质。
不过简思这样的,看着倒不像是霉变。
地上全都是碎玻璃渣滓,还有乱七八糟的珠宝首饰,让人都没个下脚的地方。
我只能坐在床边先看着简思,太白大人悠闲的从我的肩膀落下,跳到了简思身上的白色蚕丝被上。
它信步而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少顷,它突然和简思说话了:“如果老夫猜的没错,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在房里见到一只白毛狗了。”
“这……这鸟会说话。”简思很害怕的看着太白大人。
我说:“八哥会说话有什么奇怪的?”
简思受了刺激以后,神经变得敏感脆弱,脑子反应也不如从前灵活。听我这么瞎说八道,似乎是接受了一只八哥能说流利的人话,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少了周围异样的目光,简思也愿意回答一些问题了,“是一个小狗一样的黑影,它进了我房间以后,就一直蹲在我的床边。从嘴里吐出了……出了嚼碎的肉,又吃进去,再吐出来……我吓坏了……想喊人来把它赶走……”
“然后呢?”太白大人的目光炯炯有神。
简思的样子反而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她愣了一下,才胆怯的回答道:“然后……就不见了,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它,我就以为可能是个梦,也没……多在意。”
对于很多人来说,睡觉倘若睡迷糊了,很容易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尤其是梦境非常逼真的时候,更是会让人产生错乱。有个电影里的女主角就是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最后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我倒是理解简思的说法,但太白大人的目光锐利,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一样,“不对,它没有消失。你做的也不是梦,我早晨进来的时候看到连家的大门上有一个洞。那个洞刚好够让一只小狗进来!”
太白大人的分析推理头头是道,仿佛昨天晚上它也在别墅的门外,和我们亲眼看见那只小犬的黑影跑进来一样。
我原以为太白大人博古通今,顶多就算是个*百科全书。可是今天听它说出这番话,倒觉得太白大人思维和逻辑十分缜密,有当侦探的潜质。
“那只柯基跑到这里害了简思渐渐,然后……又躲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下意识的作出判断。
太白大人摇了摇鸟头,“这宅子里全都是绝顶厉害的高僧,又请了维摩诘镇宅,那只狗煞根本没法在这个宅中活命。它去不了其他地方!”
“会不会……已经死了?”简思喃喃了一声。
这让我的注意力有转移到了简思身上,她说的狗煞死了到也不无道理,这个宅子狗煞是没法存活的。
可有一点,让人觉得怀疑。
狗煞既然已经被宅中的佛法度化了,那么简思身上的毛病应该要好了才对。方才遮了头顶的阳火,似乎是看到简思身上有些不对劲。
难道她和佣人说的一样,被狗煞附身了,所以才会长出白色的绒毛。
可我刚才摸脉的时候,竟然是不经意间摸出了喜脉。我和宋晴不同,她是中医世家是正统的中医摸脉,我不过是学的旁门左道,实际操作起来是存在一定的误差的。
所以,我并不好下判断。
想到这里,我脑子灵光一现,问道:“太白大人,你说……你说狗煞这种邪祟之物,能不能躲进活人的身体里?”
我怀疑狗煞躲进的是简思肚子的胚胎中,但如果我摸错了脉,简思没有身孕。那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就实在太唐突了。
所以,我只问太白大人,狗煞是不是进了简思的身体。
“苏马桶,你终于学聪明了。小连的这个婆娘,把我们俩骗了。那只狗煞钻进她身体里,还不肯跟我们说实话,难道意识也被控制了吗?”太白大人的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仿佛是一语道破了天机。
听了太白大人的话,我一下就从床边跳起来,做好了随时念诵佛经自保的准备。
眼前这个脸上长毛的简思,很可能被狗煞附身了,现在也许是狗煞借用了简思的身体在和我们说话。我们可不能立它太近,一不小心上了当,可能就会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