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一九八一年,正是国家最重视重工业的时候,也是纺织厂最繁荣的时期。
工资高,待遇好,只要家里有一个人成为纺织厂的职工,那可以说一家子都吃喝不愁了。
要是两口子都在纺织厂上班,这样的人家在这个城市,都算得上是上等家庭。
这样的家庭居然能够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居然还有孩子吃不饱饭?!
蔚楠的话让病房里无论病人还是家属都感受到了无比的震惊!
王三花的三角眼心虚的转了转,然后怨毒的朝蔚楠看了过去。
她当然知道这个大孙女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是把她给架起来了,要是她不说点啥,今天在这个病房里就得遭人骂!
王三花在心里把蔚楠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一咧却嚎哭出声。
“哎呦你这个没良心的啊!你奶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吃过那什么牛肉面呢,你个小丫头家家的可真敢提!
你没吃过能怨谁?只能怨咱家穷啊!谁不是打那穷日子里过来的?
我三十守寡,一个人把你爸还有你二叔,三叔拉拔大,吃糠咽菜活到现在,谁给我买过碗牛肉面?
你吃!奶给你去买!这医院有卖血的地方吧?我现在就去卖血,卖了就给你去买那牛肉面!”
她说着,擤了把鼻涕,冲着蔚楠的床就甩了过去,然后作势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看到她这样,不等蔚楠反应,魏秋霞先就炸了!
她一把扯过王三花,也顾不得身份了,立时就跟她开始对骂!
“你这么说话要不要脸?这么大岁数了,咋这么丧良心!你们家穷?从我师父嫁给小楠她爸,每个月的工资就没有自己取过!全都让她爸取了给你们寄回家!
这事全车间谁不知道,你敢不承认?!
我师父一个月四十六块钱工资,小楠爸一个月三十七块五,他俩加起来一个月八十多块钱,自己却只能留二十五。这其中还包括十块钱的房租!
他们一家的生活费只有十五块钱,你自己算算,在城里这点钱怎么生活?小楠说吃不饱,那是假话?!
他们一个月要给你寄去五十多块钱,一寄就是十几年,直到我师傅死!你穷?你拍着良心说说,到底谁穷!”
回忆起师父曾经过的日子,想到师父为了赚点加班费补贴生活,拼死拼活的加班,最后累死在岗位上。
魏秋霞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她恨恨的瞪着王三花,用手指着大门:“还卖血,你去卖啊,你赶紧去!我保证没有一个人会拦着你!你记住了,卖了血可得去给小楠买牛肉面!”
让魏秋霞这么指着鼻子骂,王三花也不装哭了,她瞬间来了斗志!
用那脏兮兮的袖子在鼻子上抹了一把,对着魏秋霞就骂了起来。
魏秋霞在厂里是劳动模范,又常年在车间工作,性格泼辣不说,说话还是个大嗓门。
而王三花更是当了一辈子的泼妇,骂人那简直就是天生的技能!
俩人都攒了一肚子的怨气,一旦撕起来,更是谁也不让谁。
越吵声音越大,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别吵了,再吵都给我出去!你们把医院当成啥了,菜市场?!”
两个人的对骂声终于把医生给招来了。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大步走过来,对着两个人厉声呵斥道。
对医生的敬畏,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可谓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即便是王三花也不例外。
被医生这么训了一句,她也不敢回嘴,和魏秋霞又互瞪了一眼,然后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医生暗暗的瞥了她一眼,眸底是遮掩不住的鄙夷。
她板着脸,冷冰冰的问:“你们谁是三床蔚楠的家属?”
“她!”魏秋霞毫不迟疑的指向了王三花。
王三花一怔,心中顿感不妙。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没法否认。
只得不情不愿的说了声:“我是她奶,咋了医生,她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出院啥出院?还出院!你们这些家属都是咋当的?这又不是旧社会,咋就能把孩子养得重度贫血呢?平时你们都不让孩子吃饭?
你是她奶是吧?那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厂办,咱一起去把这事儿跟领导反映反映。
蔚楠的身体太弱,必须打营养针。那营养针是有配额的,必须够级别的领导才能申请。咱厂就厂长和书记俩人有资格。
你跟我去一趟,把这事跟领导汇报一下,看他们谁能把配额让给你们家?这针不打,你们这孩子将来麻烦就大了!”
听了医生这话,王三花整个头皮都麻了!
她听不太懂什么配额不配额,却听得出那针特别金贵。
那么金贵的东西肯定不会便宜,给这个小丫头片子打?
“医生,那针,贵不贵啊?厂里会给出钱吧?”她的喉头都逼紧了,声音里带着颤。
医生瞪了她一眼,嗤笑道:“你想啥呢?那针拿钱都没地方买!那是自费针,一针大概是十二块五吧,蔚楠这情况,按一周打两针计算,怎么也得打个十针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