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死gay！”前方的人跑得飞快，仿佛背后有鬼在追，顺便还回头给他比了个中指。

“……”

旁边陆陆续续有人驻足围观，好奇的眼神在赵致殷身上打转。

他原地站了几分钟，缓缓走回巷子里，弯腰将手机捡起来解锁。

屏幕摔碎了，上面还停留在联系人的界面，但岑向阳的号码和所有短信记录都已经删了个干净。

赵致殷无视旁人的目光，把散落在地上的炸串袋子收拾进垃圾桶。

刚好手机一震，他欣喜低头，又失落下去。

来电人是赵鸿钧：“喂？我晚上和你妈妈去市中心那边逛街，你要不就跟你朋友在外面解决晚饭吧？”

赵致殷耷拉着眉毛。

“喂？致殷？”

“嗯。”他好久才回答，“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好，和朋友好好玩，省得整天一个人对着电脑。”

赵致殷最后看了一眼手上那瓶被岑向阳喝过的饮料：“知道了。”

两天后，周一。

六中高三楼。

正是晚饭时间，最后一堂课的老师丢下一句晚自习考试就匆匆离开。

教室后排，岑向阳单手撑着下巴，半阖着眼帘，一副要醒不醒的表情。

“阳哥……”旁边的朋友拿手肘戳他，“阳哥，醒醒，吃晚饭了。”

一整天下来他都是生无可恋的样子，朋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敢靠近。

岑向阳摆摆手：“你去吃吧，我没胃口。”

几个好兄弟互相交换一个震惊的眼神。

大胃王竟然说他没胃口！

最后还是跟岑向阳玩得最铁的同桌留下来：“阳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岑向阳一言不发。

同桌想了想，小声问：“阳哥，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行啊，晚自习还要考试呢。”

“考个屁。”岑向阳趴下去，“老子睡觉，别吵吵。”

“……”

同桌斟酌几秒，再度凑到他耳边：“阳哥，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说。”

“今天小刘过生日，他说要请我们吃炸串，管饱。”

门口的炸串店岑向阳从来百吃不厌。

但这回他还是兴致缺缺：“小刘过生日？”

“对。”同桌心想总算有点反应了。

岑向阳撑着桌子站起来：“行吧，走，去炸串店。”

“好嘞。”

他们出去得比较晚，上晚自习的学生都去吃饭了，操场上没什么人。

岑向阳蔫了吧唧低着头，迎面忽然走过来一群男生。

带头的正是上回吃了亏的寸头：“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今天就你一个啊，没见到那个省篮球队的朋友？”

“滚。”岑向阳正被戳中烦心事。

寸头以为他占了上风：“不会吧，前几天还好的跟什么似的，这么快人家就不肯理你了？”

“是不是你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别人看不上你啊？”

他身后那帮小矮子又开始起哄发出笑声。

“你他妈找打是吧？”岑向阳猛地上前两步，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寸头没料到他会骤然发难，脸吓得白了一瞬。

众人都紧张起来。

就在寸头以为岑向阳的拳头要落在他脸上时，他又松开手：“没意思。”

说完自顾自地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同桌赶紧追上去：“阳哥！等等我！”

陪他走了一段，同桌还是没忍住问：“阳哥，你和上次那个赵赵闹矛盾了啊？”

岑向阳脚步停下。

“我我我，我就是随口一问……”同桌开始慌，“阳哥你别生气。”

“没生气。”岑向阳的声音要多丧有多丧，“我跟你生啥气，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同桌摇头：“必须不是，阳哥是全六中最牛逼的人！”

听了一句彩虹屁，岑向阳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

见他脸色恢复，同桌小心翼翼：“那……咱以后要是见到那个赵赵……”

“就他那傻逼还敢再来？”岑向阳眼睛一瞪，“以后要是街上碰见了，不用问我，直接抄家伙，给他揍不成猪头别说你认识我。”

同桌心想卧槽，这人是做了啥？短短一个周末关系就烂成这样……

但还没过两分钟，岑向阳看了看同桌细瘦的胳膊，想起赵致殷身上的肌肉。

他又蔫了：“算了，你们以后见到他还是绕道走吧。”

话音还没落下，远处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影，边跑还边高举着什么东西大喊：“阳哥阳哥！门房有你的礼物！”

小弟哼哧哼哧跑过来，把手上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岑向阳：“给你，阳哥。好像是上回那个赵赵买给你的。”

旁边的同桌心里咯噔一声。

要遭。

他率先上前一步：“你可别说了，阳哥以后不跟那个人好了。”

小弟：“啊？为什么？”

同桌学着岑向阳刚刚的语气：“那人是个傻逼，以后咱们见他一次打一次。”

小弟气都还没喘匀，愣愣地看向岑向阳。

后者伸到半空中的手拐了个弯，重新插回口袋里，绷着脸：“他说的没错，这礼物我不要，丢垃圾桶吧。”

“……哦。”小弟乖乖听话把东西扔了。

“走走走，小刘还等着咱们过生日呢。”同桌松了一口气，努力调节气氛，“去晚了东西估计都吃完了。”

小弟点头：“对！他还点了一只全鸡，我走的时候刚端上来。”

岑向阳视线悄悄在垃圾桶转了一转：“你们先去，我买瓶水。”

说完假意朝小卖部走。

同桌跟小弟也没怀疑，胳膊搭着胳膊高高兴兴就往门外跑了。

等他们走远，岑向阳仔细打量了一圈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迅速朝垃圾桶跑过去。

学校的清洁阿姨刚刚打扫过，垃圾桶里才换上了全新的垃圾袋，只有刚丢进去的礼物盒子孤零零躺在底部。

“嗤。”岑向阳本着这么大个盒子放在里面占地方的心态做贼似的弯腰将它拿了出来。

他跑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将盒子拆开。

里面竟然是一件新的衬衫。

衬衫上方还放了一个更小的盒子。

他打开，调出一个做工精致的人偶挂坠。

是上回他在网吧玩的那款游戏里的角色，他一直眼馋，但卖得太贵，那回他好像随口吐槽过一句。

岑向阳一手抱着衬衫，另一只手捏着小手办，低声：“老子才不会被你这点小东西收买，死gay……”

忽然，盒子里又掉出一个信封。

岑向阳拿起来用嘴撕开，里头是张卡片。

开头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力透纸背——道歉信。

他抱着东西的胳膊收紧。

“岑向阳，你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满北市了，周末的发生的事非常对不起，是我实在太过自负，我不该那样曲解你的好意。”

他“嘁”一声。

这人还有点自知之明。

“回家后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但我发现即便那几天不曾发生这些误会，我也依旧会对你产生感觉。”

岑向阳心里一跳。

不是道歉信吗？这死gay怎么骗人？

心中这么想，他还是带着三分好奇接着向下看。

“是我的自负让我误以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但实际上全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在洗手间脱衣服的时候是我对你心怀不轨，你摸我的胸肌时也是我对你有了感觉……”

“草。”岑向阳猛地把卡片对折。

这个人怎么写个道歉信还搞这么下流。

他深呼吸，换了几口气，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再次展开卡片。

“在网吧那天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好像只要跟你一起就会让我很快乐。”

“后面也是我说错了，不是你故意让我喝那瓶水，是我自己想和你喝同一瓶水。”

草。

岑向阳再度仰头，深深吸入一口气。

他干脆捂住眼睛从指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下偷看。

“总而言之，并不是你勾引我，那都是我错误的想法，我发现真相实际是……”

岑向阳：“！”

“是我喜欢你。”

“从第一眼开始。”

岑向阳：“！！！”

岑向阳做贼心虚，探头探脑查看四周。

没人。

他长吁一口气。

“最后，谢谢你教我玩游戏，非常抱歉对你造成了影响和伤害，你原本衬衣的袖口被我洗脱线了，这件新的送给你，里面的小玩偶是赔礼。”

岑向阳的小心脏还没来得及多蹦跶几下，最后一段话又给他瞬间打了回去。

“下周一，我会和学校的团队一同前往陵南省参加比赛，未来大学也会在那里就读。往后，我不会再对你造成困扰，恳请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再次道歉，对不起。”

“……”岑向阳静默。

他原地站了好久，低骂：“傻逼，死gay，道歉都不敢亲自来，老子原谅你……原谅个锤子……”

一边骂，一将解下书包，把手里的三样东西塞进最内层。

四年后。

谢家公司。

“向阳！”谢行之大步走进休息室，“明天在半岛酒店的宴会安排好了，你陪我们一起去吧。”

岑向阳正在接水喝：“好啊。”

“刚好可以坐我们的车一起……”

谢行之的话被他打断。

“可别。”岑向阳对车里会出现的另一个“谢某人”心中发怵，“行之哥，我自己开车去就好，绝对准点和你在半岛酒店门口见面。”

“好吧，那也可以。”谢行之把一份文件给他，“这是到时候会来的客人名单，如果有对你们家生意有利的公司或者家族想要去接洽，可以告诉我。”

岑向阳眼睛亮起：“好，谢谢行之哥！”

“不客气。”

谢行之离开后，他翻开名单仔细浏览。

一个个名字都很陌生。

到名单最后，岑向阳喝水的手一抖：“咳——咳咳咳咳！”

他差点呛到背气，艰难抬头。

名单末尾赫然写着三个字：赵致殷。

他还没能缓过气，休息室的门又被人推开。

还是谢行之。

他笑着道回头，似乎在对身后的某个人说话：“刚好他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聊吧。”

谢行之退后，站在他后方的人显露出来。

是个男人。宽肩长腿，个子高大。

四年里，他变化不小，眉眼间的稚气几乎完全褪去，更没了当初的忧郁和内敛。

他轻轻朝谢行之颔首，举手投足都游刃有余。

成熟，又有点陌生。

等谢行之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男人转过头，岑向阳的目光和他对上。

赵致殷眉梢一挑，立刻恢复让他熟悉的神情：“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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