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胸口，四下一望，又伸出手来仔细摸了摸。

还好。

是个梦。

他没变成猫，也没被赵致殷逮到。

岑向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摸过手机，解锁一看——

【未接来电99】

“……”岑向阳顿了顿，还是滑动屏幕翻了几下。

基本全都是赵致殷打给他的，中间夹杂着几个不知名号码，应该是骗子电话，后头还有几个是他老爹打来的。

最后一个未接来电的时间停留在今天上午。

刚好是他和谢行之从半岛酒店离开的时间。

岑向阳心中一紧。

巧合吗？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没等他继续思考，客厅传来几声响动。

“谁？”岑向阳警觉。

没人回答。

防止老爹打电话再被他误鲨，岑向阳把静音关了，趿着拖鞋下床。

他走去一看才发现不是客厅，响声来自厨房，是谢行之在烧水。

“行之哥？”岑向阳走过去，“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怪我，我该先给你装一壶水在保温瓶放到你床头的。”

“没事。”谢行之摇头，“不是想喝水，我只是睡不着。”

岑向阳“啊”了一声。

“行之哥。”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小子了？”

谢行之沉默。

他刚要回答，岑向阳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岑向阳浑身一僵。

不会是……

在谢行之面前，岑向阳又不想暴露他跟赵致殷的那点小事情。

他硬着头皮：“谁啊，深更半夜打什么电话，还好我醒着……”

他摸出手机，看清电话号码。

是老爹。

岑向阳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喂？”

“岑向阳！！”电话那头咆哮，“你小子这段时间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想让家里担心，从出车祸开始他就断了联系，这时候也难免愧疚。

岑向阳嘴唇动了动：“我……”

他半个字还没说完，岑父又怒吼：“你在外面鬼混就算了，但你又跑去得罪了什么人？”

“什么？”岑向阳一愣。

“还在这装傻充愣！”岑父气急，“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找到我们店铺来了，几家公司都说要中断供货，人家指名道姓说是因为你！还说你最近一直在跟一个男人鬼混，是不是？！！”

“我养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口气把所有供货商全得罪个遍。”岑父喘了一口气，“你最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你好好想想。”

“然后立即马上！给老子滚回家，把你惹出来的烂摊子处理清楚！”

“……”岑向阳放下手机，耳畔仿佛还在回荡老爹的声音。

察觉他的神色不对，谢行之担忧：“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我老爹。”岑向阳面色复杂，“他问我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但是我……”他抠抠后脑勺。

猛地，岑向阳灵光一现。

他冲到客厅，一把拉开落地窗的窗帘。

“卧槽！”

窗户正对的街道满满当当围着一圈豪车，车灯把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

站在车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安珩。

岑向阳回头就想把谢行之藏起来，但已经晚了。

后者推着轮椅，在他身侧停下，低头往外望去。

同一时间，谢安珩抬首。

二人四目相对。

岑向阳：“……”

不是。他怎么就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余呢？

震惊之余，岑向阳连忙往车队的其他方向看了看。

还好还好。

来的只是这个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非常上道，立刻就给他拨了个电话，威胁岑向阳放人。

岑向阳当然不肯再把谢行之送到虎口里去，使出他的十八般武艺，绝不屈服。

可一番纠缠下来，谢行之似乎并不反感让谢安珩接他回家。

岑向阳只能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谢安珩把谢行之从轮椅上抱起。

“你小子小心点，你哥身上可都是伤！”他最后放了句狠话。

果然，小兔崽子动作轻柔了不少，还把围巾解下来给谢行之套上。

这还差不多。

目送谢行之上车，等整个车队浩浩荡荡离开，岑向阳心头还是憋了一口气。

“老子就知道是他搞的鬼……”他回到客厅，沮丧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岑向阳屡屡在谢安珩面前吃瘪，越想越生气：“妈的，肯定有赵致殷帮那小兔崽子，他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嗯，确实是我帮他找到的。”耳边幽幽传来一道男声。

“我操——”岑向阳整个人吓得差点飞出去，“你他妈什么时候……”

沙发上坐着的人淡淡偏头，示意大敞着的客厅门：“刚才，你出去跟谢安珩讲话的时候。”

岑向阳：“……”

他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跟他是一伙的，大骗子！”

出乎他的意料，赵致殷没像梦里那只狸花猫一样把他按住抓起来。

他冷静得出奇：“我怎么骗你了？”

岑向阳莫名被他这幅态度噎了一下。

赵致殷：“我答应帮你找到谢行之，没有兑现吗？”

“……”

兑现了。

岑向阳张了张嘴：“但是……”

“但是什么？”赵致殷望着他。

岑向阳道：“但你还是跟谢安珩一伙的，你找到行之哥，也会把他交给谢安珩。”

“现在就是因为你，行之哥才被谢安珩带走了。”

赵致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谢安珩把他带走，然后他跟谢安珩一起去医院治伤，顺带看望你，有什么问题？”

“……”岑向阳搓搓手指，挪开视线，“你怎么知道……”

“你又不能保证谢安珩……谢安珩都把他害成这样了……”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所以然。

但赵致殷听懂了:“那起车祸的元凶不是谢安珩，甚至元凶想要害死的人才是他，你应该知道。”

岑向阳脑袋越来越低。

他的确知道。谢行之昨天才给他分析过。

“谢安珩那天在医院有多后悔多痛苦，你也看见了，你觉得他会耽误谢行之治伤，还是觉得他会再做出什么伤害谢行之的事？”

岑向阳硬着头皮狡辩：“可我也担心行之哥不行吗？我是他兄弟，我就想第一个见到他，把他救出来……”

“是，你担心谢行之，所以你刚出完车祸就带着伤从医院里一走了之。什么消息也不留下，电话也不接，你就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担心你。”

赵致殷说到最后，尾音竟然有些发颤。

不过只有一瞬，几近微不可察。

岑向阳愣住。

客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准确来讲是赵致殷的呼吸。

很急促。

两秒后，赵致殷站起来。

“你要干嘛？”岑向阳下意识一缩。

来了。

狸花猫暴露本性要来抓他了。

可赵致殷根本没看他。

他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径直向着大门的方向。

岑向阳怔忪。

不是来抓他。

他是要走。

赵致殷生气了，非常生气。

被他惹的。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紧接着就是心慌。

岑向阳看着赵致殷一步步离开的背影。

从未有过的慌乱潮水一样一涌而上，铺天盖地，把他淹没。

“赵致殷！”岑向阳站起来。

前面的人没回头。

岑向阳咬牙冲过去，炮弹似的。

“嘭”一声。

赵致殷感觉自己像是被陨石击中。

这颗陨石跟几年前那回的是同一颗，只是这回撞他的力气更大，拼了老命一样。

一瞬间，赵致殷重心不稳向前踉跄跌去，岑向阳也没刹住车。

两人抱成一团，后脑勺“咚”地一下闷响，赵致殷被他扑到客厅大门上。

他拧起眉头，都还没来得及痛，罪魁祸首先发制人：“老子错了还不行吗！你走什么啊……”

岑向阳瘪着嘴巴，伸手去摸他的头：“磕哪了？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他妈走那么快……”

赵致殷垂眸看着他，没出声。

岑向阳又开始慌了。

他手抬到半空中，生平头一回被一个人的眼神镇住，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不敢动作。

两分钟过去。

妈的。算了。

岑向阳败下阵来。

男子汉敢做敢当。

他用力闭眼，豁出去大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没想过你会担心，但我……我脑子简单没想那么多，就是当时在气头上，回来我就后悔了。”

“这几天我就没睡过安稳觉，一闭眼梦里全他妈是你。”

“但我，我又不知道怎么接你的电话，我有点……”

有点怂了。

不敢面对赵致殷。

这种心理太奇怪，岑向阳从前被人围在巷子里都没怂过，现在竟然害怕跟一个人见面。

怕他来抓他，又想他来抓他。

而现在他知道了，他更怕他不来。

岑向阳对上赵致殷的眼眸，后者沉静，看不出情绪。

他嘴唇都开始抖，语无伦次：“我……我本来想，你要是再打电话我就接的，结果你不打了。”

“我不是怪你，这是我的错，老子认错……我不该偷偷跑。”

他埋下脑袋，小声嘟囔着狡辩：“但谁知道你丫找到老子会做什么……万一……万一又像上回那样咬我脖子——唔！!”

赵致殷一把将他扣住。

身位调转。

岑向阳被他怼上门板，那只仍然举着的手也被按上去。

亲吻如暴风骤雨落下。

岑向阳瞪大眼，不敢呼吸。

赵致殷的睫羽近在咫尺，吐息交融，滚烫热烈。

吻渐渐柔和，又变得缱绻。

岑向阳半阖上眼，发出“唔”的气音。

没咬脖子了。

改咬嘴。

也……也没那么可怕嘛。

……

岑向阳彻底闭上眼，缓缓慢慢地探出另一只胳膊，大着胆子回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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