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biquxsw.cc,绯雪倾城(原名:妖魅倾城) !
淡蓝色流星天外飞来,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渐渐布满原本阴森沉郁的苍穹,汇聚成温柔明灭的江海,点点光影神秘妖娆,映衬着天幕下、战阵上的魔怪蹁跹、杀意肆虐,竟有种几近苍凉的奇异美感。
但细看时,却又发现并不是流星,因为那些蓝色幽光并没有像流星消失在天际,只在无限广阔的夜空中游走飘荡着,逐渐放大,似乎正向人间缓缓降落,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隐约便能看见淡蓝色光芒之后一个个纤柔窈窕的身形,裙袖袅袅,鬟髻如烟,赫然竟是无数美丽的白衣女子。
而所谓“流星”,不过是她们手中提的琉璃宫灯内,摇曳生辉的火光而已。
恍若飞天,却远不似飞天般端庄祥和,苍白如雪的轻罗和同样苍白如雪的脸庞被幽蓝色的灯光浸染,半是邪异,半是凄怆,风筝般地飘满了天空,再加上身背后一轮神经兮兮的巨型明月,此情此景,怕是最古怪的行为艺术也不能望其项背。
地上,战斗仍然惨烈,万千妖兽看见那灯光,似乎受了什么感召,变得愈发凶狠而疯狂,但对于几个被包围的人来说,头顶出现这样的异象,却难免要被牵扯了一些心神。
天朗在某个仰脸望天的瞬间,双肩上忽然搭了两只很沉重的巨掌,黄毛,利爪,不用回头,光是颈后粗重的呼吸和让人窒息的血腥气,便足可以想象那主的尊容。
“傻子!”试探着挣了挣,居然纹丝未动,于是提高了声音,喊不远处的苏软。
苏软正被天绯带着,在妖兽群中翻飞纵横,闻声转过头来,顿时呆住了。
“我身后这个,有没有嘴?”天朗大声问,玉树临风般站在狂乱的万兽从中,站在两只似乎有千钧之力的巨爪下,居然还很淡定。
苏软的心却刷地一下子就变得拔凉拔凉,看着那个通体黄毛,非猿非虎,直立而起,双瞳如血,斗大的脑袋斗大的嘴,此刻正从背后抚着天朗的肩膀,深情款款看着他的妖兽,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要是回头,它会不会咬断我的脖子?”那厮又问。
苏软几乎要落下泪来——会,当然会,即便你不回头,就凭它那张嘴,也能咬断你的脖子……而且,那还是天绯的脖子。
“救……救……”拼命揪扯着天绯的衣裳,想让他在百忙之中能略略兼顾一下他的兄弟。
然而这妖孽却只是凉凉地向天朗那边看了一眼,便又专心迎敌。
“你不救他么?!”苏软在他耳边喊。
“别吵。”妖孽皱了眉,淡淡道,“那样的货色,还伤不了他。”
苏软半信半疑地望向天朗,就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银色长靴忽然抬起来,狠狠向后跺去,不偏不倚,正跺在身后妖兽毛茸茸的脚背上。
这一脚极卖力也极狠毒,硕大的脚掌竟被他跺得产生了明显的形变,妖兽吃痛,忍不住弯腰去照看自己的脚,天朗趁势而动,身形如箭般窜起,又如陨石般极速落下,咬紧了牙关,重重一肘砸向妖兽的脖颈……
苏软轻轻叹了口气,总算知道为什么天绯对这个弟弟半点也不担心,因为以那家伙的缺德程度,如果不主动害人,就已经算是造福苍生了。
夜空里忽然传来歌声,遥遥望去,居然是那些提灯的女子们在歌唱。
调子悠远而温柔,原本该是碧波垂柳的水榭中,和着丝竹曲笛唱出来的旋律,但此时此地从夜空中飘入耳鼓,却仿佛一首骊歌,唱到故人渐行渐远处,字字句句都透着无法言说的寂寥和悲伤。
歌声起时,地面的战阵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原本还前仆后继,疯狂进攻的妖兽们此刻竟纷纷罢手,想要躲避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拼了命地向它们的来处,地面上那个巨大的裂缝之间蜂拥而去,不过顷刻,遍地妖兽居然跑了个干干净净。
苏软觉得胸腔内有些隐痛,那感觉起初浅淡,却随着歌声的百转千回,变得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就像穿来这陌生世界的最初,每每想起家人时的孤寂和绝望。
就像那一夜半醉半醒,听见东方连城和莫伤离说什么手起刀落时的彷徨和恐惧。
就像苏家庄园外,看着狐狸怀抱天紫离开时的落寞和心痛。
……
好多种说得出说不出的难过错乱交织,如果躯体仍在,怕是连呼吸都要艰难起来吧。
耳朵被环着她腰身的手捂住,歌声顿时显得微弱了许多,心绪也渐渐趋于平静,抬起头,天绯正俯首望着她。
“不舒服?”
苏软抚着心口,艰难地点了点头。
“别听,别想,实在忍不住,就想着我。”妖孽说,最后一句从字面上看甚是暧昧,但却并没有半点的意思,纯粹只是告诫。
……想着你?
苏软苦笑,如果不是想着你,还不至于如此难过。
“这什么破歌?真是丧气!”那边厢传来阿九恼怒的语声,白羽银翼的巨大身影冲天而起,排山倒海般袭向空中那些提灯的女子。
歌声骤停,便听得周遭簌簌声响,如夜雨芭蕉,一盏盏琉璃宫灯忽然打开,有蓝芒点点自其中激射而出,天女散花般凌空罩下。
阿九飞得最高,猝不及防,翅膀上已擦着了数点,仅仅数点,却转瞬便升腾起致命的幽蓝色火焰,阿九顿时一声凄厉的长啸,遮天蔽日的身躯完全失去了动力,从半空颓然跌落,摔在地上时,那曾经扶摇九天的刚猛大鹏,东海龙族威名赫赫的银翼使者,便只剩下数截黑炭。
“小心,九幽之焰!”天骁蓦地厉喝,剑光如幕,将漫空飞落的蓝芒横扫开去。
而对面,公子澈淡淡看了眼地上阿九的残骸,清澈的眼眸冷凝而沉郁,水蓝色袍袖挥出,如沧海横流,激起长风浩荡,护住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