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广告牌子拍死的人,没资格笑话我吧……”明辉太子斜了眼望着她。
苏软被戳中痛处,终于笑不出来,垂着头发了会呆,忽然想起什么:“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拿了本牛津英汉词典?”
“……你怎么知道?”
“我在别的地方见过它。”
“它还好么?”
“……估计,不大好,那个地方着火了。”
“……”
“你是怎么当上太子的?”
“转世。”
“转世?”
“我来的时候,原本是连身体一起过来的,还带着那本书,但却好死不死地落在了悬崖边上,醒了以后,又好死不死地翻身想去穿鞋……奶奶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人,掉悬崖一百次都死不了,老子掉了一次,就死了个透……”虽然是骂街,语气却淡定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苏软听得咧了咧嘴:“后来呢?”
“后来就是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某天夜里飘到王都城,见一所大宅上空光芒万丈,一时好奇凑过去看,莫名其妙地就被那光芒吸了进去,再睁眼时,已经转世为人,成了太子府中呱呱坠地的小王爷……”
“……这也算否极泰来,否极泰来……但以前的事情,竟然都没有忘么?”
“没忘,从出生到现在,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被宫女嬷嬷们抱着教喊父王、母妃的时候,我已经是普通话一级甲等水平,但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既然得了这泼天的富贵,我就必须守住,不能让人当成妖孽邪祟,须知当朝太子,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必须做最完美的那个,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攻击我的机会。”
苏软虽然看不出他完美在哪,但对于那种处境却还是能理解的,想当初她只是在骁远王府当个小侍女,日子就已然惊心动魄,更何况是一国的储君呢。
“你从小到大,也很辛苦吧?”又咬了口梨,很同情地问。
“父皇有几十个嫔妃,十几个皇子,我从记事到现在,6次被人下毒,4次出行遇袭……多年来跟从名师学习帝王之道、权谋之术,其他诸如琴棋诗书、礼乐射御,也无不刻苦,但真正学会的,就只有两条,一是对于自己刀下的人,绝不留情,二是落到别人刀下,要保持冷静……所以,我能活到现在,也不能算是偶然。”说着,居然笑了笑。
苏软却觉得心中发寒,想起那个车夫,不由得往边上蹭蹭,离他远了些。
“你怕我?”这人很敏感。
“……还好,其实我见过比你更狠的。”
“你指的……是那个天绯公子?”条件反射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不,他是好人。”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之后又觉得不妥,轻咳了一声,“那什么,这些事,你媳妇知道么?”
“媳妇?哪个?”
“……”
“……云姗?我没有跟她提起过。”
“那就永远也别提。”
“为什么?”
“……总之你就听我的,不管你算不算好人,长这么大终归不容易,好好活着吧。只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还是仁慈点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你懂的……”不知为什么,心情忽然就有些寥落,将手中的梨核扔了,起身告辞,“我走了,你媳妇还等着呢。”
“不多坐一会么?”明辉太子伸手牵住她的衣袖,仰头时,眼神里竟是有些不舍的。
苏软明白那种不舍,无论之前他们的生活是多么天差地别,也无论之后又将各自渡过怎样毫不相干的人生,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对于彼此来说,都是能代表故乡和过往的,唯一活生生的存在。
“就算坐到天亮,也终归是要走的,”微笑,将衣袖从那个男人的掌心里轻轻抽出来,“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有你要过的日子,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我们两个,原本就不成席。”
转身,又沿着石桥走回岸边去,背后又响起悠扬的笛声,仍旧是《春江花月夜》的调子,却多了些无法言喻的冷清。
从来不知道《春江花月夜》,居然也可以如此悲伤。作者有话要说:这阵子太累了,除夕放假之前,我尽量更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