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biquxsw.cc,绯雪倾城(原名:妖魅倾城) !
整整一个白天,不盈山都萦绕在某种奇怪的氛围里。
正值盛年的龙王忽然决定传位,传给那个有着不祥的沧海之眼,自幼就被放逐人间的三殿下,而且,三殿下现在连沧海之眼都已经被人夺去,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瞎子。
换句话说,龙王炎凉,要将不盈山和整个龙族,交到一个曾经被弃如敝履的瞎子手里了。
饶是龙族人生来心宽,此时也不禁想要问个为什么,但碍于龙王陛下的威严,一时半刻,却是谁也没有勇气提出异议的。
犹记得若干年前,备受器重的银翼使就是因为不识趣地力阻龙王迎娶蚺妃娘娘,而差点被拔光全身的毛,还是众人求情,才用绳子绑了嘴塞在大殿座椅下饿了三天三夜,末了,还被丢给三殿下,跟着他一起流落人间。
鸟拔了毛也许尚能苟活,但鱼刮了鳞、龟掀了盖,却是会死的,所以若想谏言,还需从长计议。
而天南海北赶来赴会的众多异族首领,虽然也对龙王的这个决定深感意外,但想想那终究是别人的家事,也就暂且静观其变了。
不提归不提,私下里的猜测议论却是难免,一时各宫之间往来打探,文臣武将扎堆商量,各路妖王强势围观,整个不盈山像口烧开了的油锅,外表波澜不惊,但距离沸反盈天,也许就只消一滴水而已。
倒是处在物议中心、风口浪尖上的那对父子,此时表现出了一脉相承的,不近人情的淡定,老的那个早上甩下了传位的口谕,就径直跑到蚺妃宫里,揽着她的细腰看歌舞去了。小的那个闭门谢客,直到黄昏,才遣人邀了苏软、天绯和天朗到他的宫苑里,围炉,吃火锅。
铜炉、石锅,浓郁滚开的鸡汤,以笋丝和豆腐做底,鲍片、鱼肉、新鲜的菌子时蔬,下锅煮熟,再捞出来蘸点糟油,简直好吃得想哭。
经典的鲲州特色,食材器具都是阿八送天紫回程途中,专门到鲲州城买来的,之前在龙府当小老婆的时候,苏软曾经吃过,那种香气四溢的鲜美味道印象深刻,如今在这孤悬海外、远离人间的不盈山上再次吃到,竟有些恍如隔世的奇妙感觉。
公子澈的眼上仍覆着白帛,动作却精准得丝毫不像个盲目之人,慢条斯理地往锅里下料,给苏软夹菜,与天绯和天朗喝酒,自己吃得不多,但听见小丫头喝了口热鸡汤,舒服地叹气,便也忍不住盛了半碗细品。
“你是因为要做龙王了,所以开心得请我们吃饭么?”天朗夹起一筷子煮熟的鱼片,吹了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苏软一手拿着调羹喝汤,一手悄悄探过去,不着声色地拧了下天朗的胳膊——老娘憋了半天都没敢提,你嘴倒快。
天朗被拧得咧嘴,端着食碟往边上挪。公子澈却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样子,只笑了笑,反问:“若是狐王沧溟现在忽然将雪狐族的王位传给你,你会高兴得请人吃饭么?”
“传给我?”天朗皱了眉沉思,仿佛想到什么怪异的事情,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除非他疯了,要不就是想变个法子弄死我。”
公子澈给他倒了杯酒:“我也是这么想。”
“不至于,不至于,”苏软看出他眼底的一抹晦暗之色,赶紧安慰,“好歹他也是你亲爹,这世上儿子坑爹的多,爹坑儿子,还是很少的。”
话如此说,心里也并不笃定,龙王炎凉是个很难分辨属性的存在,虽然在迎接雪狐王族的筵席上,他有意无意地帮了她一把,但苏软实在很难放心地把他当成个百分之百的正面人物,特别是对于公子澈,他可是有遗弃的前科的。
全须全尾的时候,尚且忍心把孩子扔在外面那么多年,现在眼睛伤了,却要接回来继承大统……就算再傻的人,也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吧……
旁边的天绯拈着个杯子笑了笑,意味不明,苏软却知道,他的意思是:这世上坑儿子的爹,也不算很少。
“若需助力,我们可以。”他说。
果然……还是牛叉的人说话有底气,这八个字,比一万句嘘寒问暖都管用多了。苏软暗暗叹了口气,叹自己没用,心里却宽慰了些。
不管龙王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至少他们还在这里,至少还有狐狸,而她本能地觉得,有狐狸在的时候,事情就不会太糟糕。
公子澈是很重要的朋友,他的安危,反正是不能袖手旁观的,既然如此,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这么想着,肚子也跟着心一起宽了,拿起筷子,继续在热腾腾的汤锅里捞笋丝和肉片吃。
“好。”公子澈也并不拒绝。
“你要是想跑,我也能帮忙。”天朗闷头猛吃了一会,忽然说,“当初天绯被我父王关起来,也是我帮着才跑出来的,离魂之术……我那次那个雪人堆得可好了……”
“公子澈又不是被他爹关起来,离魂做什么?”苏软忍不住吐槽,“再说那招副作用太强,不是万不得已,用不着下那么大本吧。”
“那,挖地道?”
“大哥,周围全是水啊……你能想点靠谱的么?”
“……多谢美意。”公子澈拿起汤羹给两人捞菜,笑道,“脱身的事情暂且不急,我倒是想先等一等。”
“等什么?”天朗问。
汤羹在石锅里停顿了片刻,公子澈的笑颜里透出些莫名的凉意:“看看我这个弃子,对于龙王陛下还有些什么用处……这件事,我也很好奇啊……”
“既然好奇,不妨请他进来亲口告诉你。”天绯忽然道。
苏软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听寝宫外有人哼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居然是……龙王炎凉。
“几个小崽子,吃饭便吃饭,背后议论长辈是非,也不知是谁教的。”炎凉扫视了他们一眼,冷冷道。
某种居高临下的强大气场充斥了屋子,连灯烛都有点暗了下去,或者说,不敢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