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一吹,就是大半宿,后半夜,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打在屋顶上,惊得人睡不着。
竹轩的门,就在这震耳的雨声中被敲响。叶氏披着衫子,趿着鞋来开门,那门刚一打开,便有呼啸的狂风夹杂着雨点扑面而入,冰冷的雨点击打在面上,即便是盛夏,也让叶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敲门的是锦儿,但旁边还立着正房的大丫鬟露珠儿。叶氏正奇怪这一组合,就听得锦儿带着哭腔说道:“叶大娘,不好了,八姨娘小产了!”
真小产了?就说月份未到却肚子疼没好事。叶氏闻言,并不觉得意外。
容蓝雪手拿着尚未完工的一只鞋底,穿着整齐地走出来,问道:“八姨娘小产,与我们何干,你们该去禀报你们太太才是。”
锦儿望了望旁边的露珠儿,哭丧着脸道:“容姑娘,就是太太来叫你们去的。”
“叫我们去作甚么?”叶氏心生警觉,与容蓝雪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锦儿嗫嚅着嘴唇,不敢作声,只一个劲儿地朝露珠儿身上瞟。
露珠儿轻轻一笑,道:“主子的意图,我等下人不敢妄自揣测,叶大娘和容姑娘一去便知。”
肯定没好事,别说看多了宅斗电视剧的容蓝雪,就是从见识过这种事的叶氏,都生出了不详的感觉。
不过江氏派来的丫鬟都已到了门口,她们即便是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不然只怕要被人安上个心虚的名头。
叶氏暗道一声倒霉,进去换衣裳,又对容蓝雪道:“刚才叫你睡会儿,你不肯,这下可好,只怕是一夜都不得睡了。”
容蓝雪知她紧张,安慰她道:“娘,莫怕,也许和上次大姨娘的事一样,只是叫我们过去作个证。”
叶氏想想上回的事,也是刚开始把她吓个半死,但落下地来却甚么事都没有,于是便稍稍放下心来。
她们自容家村出来时,正是大雨倾盆,因而带的有草鞋雨伞等物,这会儿穿戴起来,倒也便宜,不至于被雨淋得狼狈。那露珠儿手里,可是只有一把伞的。
若是她们没有自备雨具,露珠儿的那把伞也不会借与她们用罢。看来她根本就不在意她们会被淋湿了。这样说来,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容蓝雪默默思忖,眉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雨大,风大,尽管一路有游廊遮蔽,但三人身上仍是被淋湿了大半,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上,狼狈得很。
露珠儿将她们引至正房前,因鞋子是湿的,就没进去,只把她们交给了怜香。一贯爱冷嘲热讽的怜香,今日一反常态,虽然脸色不善,但却一句话都没说,这让容蓝雪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浓了。
而且出人意料的是,江氏并未在往常的西次间接待她们,而是改在了正厅,是以容蓝雪一进去,就看见容天成和江氏并排坐在上首,两人看向她们的目光,都不能算友善。
叶氏也觉察到情形不对,伸手把容蓝雪拉到了背后,试图把她给藏起来。有人扑哧一笑,毫不掩饰话中的讥讽:“哎哟,这就畏罪了?老爷和太太还没说甚么呢。”
会这样说话的,除了三姨娘没有旁人。容蓝雪探头一看,果然就是她,她今日穿着件素白的衫子,配着素白的裙子,乍一看,跟穿着丧服似的,这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不是八姨娘小产了,而是八姨娘自己没了呢。
叶氏直直地看向容天成,语气生硬:“他爹,这是怎么回事?”
容天成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江氏。
江氏面色严肃,喝道:“你们还不认罪?”
叶氏如今有婚书在手,可不怕江氏,闻言立时就毛了,声音比江氏更大:“好好的,我们认甚么罪?倒是你大半夜的把我们母女从床上叫起来,是甚么意思?”
江氏冷哼一声,将底下一个丫鬟一指,道:“你来说。”
叶氏一看,那丫鬟很眼熟,就是八姨娘跟前的一个,下午才跟着八姨娘到过竹轩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已想到了这丫鬟会怎么说。
果然,那丫鬟一开口,矛头就直指于她:“下午八姨娘到竹轩坐了坐,找叶大娘说话,人还没走时肚子就开始疼了,回去后就晕了过去,医婆来了好几个,但小少爷还是没保住。”
叶氏忿忿地道:“听你这意思,八姨娘小产跟我有关?她不过就是在我那里坐了坐,我又没碰她!”
那丫鬟却道:“八姨娘喝了竹轩的茶了。”
叶氏愣住。容蓝雪却是笑了,八姨娘从不喝竹轩的茶的,每次都是端起来作作样子而已,这丫鬟这样说,分明就是诬陷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拉了拉叶氏,示意她不必作无谓的争辩。
但叶氏却很不服气,仍是道:“我同八姨娘无冤无仇,作甚么要害她?”
江氏唇边啜了一丝冷笑,道:“那得问你们了,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