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论面积并不是很大,但院子倒是挺多,除了前院后院,还带有东西跨院。那前院和东西跨院倒还罢了,独那后院,很不一般,竟是几个独立的小院子,建在一片花园之中,不论住在哪个院子里,都能推门见山,出门赏鱼,而且园中遍植鲜花,几个小院竟似生在花中一般,令人惊叹不已。
只可惜叶氏无精打采,坐下就不愿再动弹,容蓝雪见了,满心的欢喜也便打了折扣,懒怠四处去逛。
锦儿见状,便央容蓝雪道:“大小姐,就让奴婢留下来服侍太太罢,您看她这样儿,也得要人伺候不是?”
她这话提醒了容蓝雪,叶氏既已颓然,那她就更要打起精神,把这个家当起来才是,不能辜负这好容易才得来的自由生活。不过锦儿这丫头,虽然卖过她们消息,却并不可靠,属于一个只要给钱就能收买的角色,她就算要用丫鬟,也不能用她。于是便道:“你是容府的丫鬟,哪能留在我这里。还有,以后可不能再管我娘叫太太,还是叫回叶大娘罢。”
树挪死,人挪活,锦儿在容府只是个三等丫鬟,自然想更进一步,因此不想放弃,仍是继续哀求,但容蓝雪倔脾气犯起来,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锦儿只得带着满脸的失望,同怜香和芙蓉一起告辞。
出得平安巷,怜香数落她:“你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去求大小姐要留下,你是容府的人,她只会以为你是奸细,会答应才怪呢。”
“我不是奸细……”锦儿万分委屈,但终于还是垂下了头,不敢作声了。
宅内,容蓝雪逛着空旷无比的园子,暗自琢磨,这里是临江县,不比容家村民风淳朴,她们母女俩独住在此,安全是个很大的问题。她可以直接去牙侩处买家丁来护院,买丫鬟婆子来守夜,可这一时半会儿的,谁能保证买来的人就一定忠心好使?万一他们见财起盗心,偷了卖身契,加害她母女二人的性命也是有的,虽然逃奴惩罚很严重,但只要他们手里有了钱,又有甚么是办不到的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这事儿还得依靠容天成,说来也是,她是他的女儿,又不是妻妾,跟自己亲爹,只有义务和责任的关系,赌个甚么气呢,能找他帮忙就一定要找他帮忙,谁让他是她亲爹呢?
主意打定,她便跟叶氏说了一声,然后出门雇车,朝容府而去。
然而容天成不在,管家容庆说他上江府去了。这般迫不及待地求江氏回心转意?看来容家和江家的牵绊还真是不少。容蓝雪欲先回家,改时间再来,但容庆却道:“大小姐有甚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老爷已经吩咐过了,只要大小姐有事,一定要帮忙。”
算他还有点良心。不过总归是自家女儿,若真出了事,他脸上也不好看罢?容蓝雪顿觉理直气壮,把来意讲给容庆听。
容庆听完,想了想,道:“新买来的人,总是不好用,须得先教一教规矩才好,但大小姐那处宅子,一天也不能少人服侍,不如先从这边调几个人过去帮忙?”
容蓝雪本欲拒绝,但又觉得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于是便依了容庆的建议,先从容府挑了几个下人过去,看家护院,端茶递水。容庆见她同意,便下去传话,那些丫鬟婆子们一听说要挑人去那边宅子服侍容蓝雪,个个自告奋勇,大概都想着,那边人口简单,活儿轻松。容蓝雪挑了几个在竹轩服侍过她的小丫鬟,然后想了想,把怜香和秋梨挑走了。
这秋梨倒还罢了,三等丫鬟一个,但在容府,谁人不知怜香曾经是江氏手里的一把枪,得罪人无数的,而今见容蓝雪将她挑了去,竟是幸灾乐祸的多,纷纷议论,怜香这下要倒霉了。
怜香本人也是忐忑不安,跟随容蓝雪回府的路上,愣是一声也没吭。岂料容蓝雪甚么表示都没有,这就让她更为惶恐了。其实容蓝雪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在容府,认得的丫鬟就只有锦儿、怜香、秋梨、露珠儿和芙蓉。其中露珠儿跟着江氏走了,芙蓉又是容天成的人,而锦儿太容易被收买,相较之下,就只能选秋梨和怜香了。
至于报复,她的心胸还没那么狭窄,要同一个丫鬟过不去,怜香真是多虑了。更何况,她志不在后宅,哪舍得浪费精力去对付一个丫鬟。
现下她要做的,就是把接的活计做好,争取把那双鞋子做出彩来。说来这事情也真奇妙,同她签订契约的鞋店,正是容天成入股的李记锦绣鞋店,在那些姨娘们正从李记拿鞋穿时,她却在为李记做鞋子,真是各人命自不同。不过她一点儿也不羡慕那些坐享其成的姨娘们,她们无所事事,一辈子都只能把聪敏和智慧用在后宅争斗上,真真是可悲。她但愿自己永远也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有了家丁护院,又有了丫鬟端茶递水,容蓝雪得以专心致志做鞋子,终于把羊皮鞋底先做好了。她对着光,一面仔细看那阵脚是否细密,一面听秋梨八卦——秋梨的爹娘老子都在容府,是以她的消息十分灵通。
叶氏躲在屏风后头,看似的在发呆,实则竖起了耳朵,仔细在听秋梨的每一句话——她对容天成,说到底还是放不下。
“老爷接连朝江府跑了好几趟,但太太就是不答应回来,说只要是回去,怎么都是尴尬——大宴宾客罢,显得她是二嫁的。静悄悄地回罢,县太爷判离,是大家都知道的,她这样回去,倒成了无名无份的了。不过老爷这一连几趟,还是有成效,最起码江府没再说要同容家生意散伙的话来,老爷总算稍微放心。而且他还把江致远江少爷接到我们家上私塾了。”秋梨来容蓝雪身边几日,胆子很大了些,说起话来条理清楚,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