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的脸色,先是沉郁,但后来大概是思及自身,终于渐渐缓和下来,道:“此事我会考虑,容小姐先回罢。”
怎么,还只是考虑,不立时答应下来?容蓝雪还欲再说,突然醒悟过来,李玉可不比江致远,他的城府要深沉许多,大概退亲一事,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不愿把话给说满了。他说他会考虑,意思就是,他会尽力劝说李家老爷和李夫人。
他愿意这样去做,容蓝雪就已经很感激了,连忙施了一礼,告辞出来。
她一走,李玉的脸色就垮了下来,黑着面叫来个丫鬟,怒问:“老爷和夫人呢?”
小丫鬟胆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道:“老爷才刚出门去了,夫人在后园。”
李玉哼了一声,抬脚就朝后园走,走了两步又停住,道:“你还不赶紧给你的夫人报信去?”
那丫鬟确是李夫人的人,却不想李玉是知情的,当即吓了个魂飞魄散,直到李玉的身影远去,还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玉带着怒气,直奔后园,远远地,就看见李夫人一身银红衣衫,正站在树下摘花,俏生生的模样,真不像个已至中年的女人。她卖了儿子,自己倒快活!李玉的脸色愈发黑沉,几步冲上前去,挥袖遣退一众下人,咬牙气道:“娘,你做的好事!”
李夫人皱眉道:“玉儿,你就这样跟娘说话?”
李玉愤怒的脸色中,夹杂了一丝悲戚:“娘,这些年来,我甚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这样还不够?你为甚么偏就容不下一个履儿?”
李夫人一听,心头火气大盛,气得把刚摘下的花儿掼落在地,厉声道:“你问我为甚么容不下一个死人?!就算我不计较她是清楼女人,那我问你,她而今是能照顾你,还是能为你传宗接代?!你害了失心疯,月月都花大价钱去给个死人做鞋子,我也没说甚么,而今我要给你正经娶个妻子,你凭甚么不愿意?就算那个女人还活着,也轮不到她来坐正室的位置罢?!”
李玉哑口无言,闭目良久,恢复了平静,道:“娘,是孩儿一时糊涂,讲了错话。不过,此事容小姐自己也不愿意,方才她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所以这件事,您还是再斟酌斟酌罢。”
在李夫人的观念里,婚姻大事,只消父母同意就行,关容蓝雪甚么事?因此奇道:“这门亲事,是容家老爷亲自定下的,容小姐就算不愿意,又怎样?”她还以为李玉是想要达成退亲的目的,所以抬了容蓝雪出来说事儿,于是语重心长地道:“玉儿,你非要说娘不为你打算,我之所以放着那么多真正的名门闺秀不要,单挑中了容小姐,正是为了你考虑。你看,那容小姐做生意,也是一把能手,嫁进来后,能帮你不少。而且他爹有求于咱们,她必然就不敢干涉你的事情,到时你即便成了亲,还是想怀念谁,就怀念谁。但只一样,你得尽快给李家添个后,不然别说你爹和我,就是李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饶你。”
不得不承认,李夫人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反正是必须要娶一个,娶谁不是娶?李玉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于是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自去了。至于容蓝雪的意愿,他没有再次提起,毕竟自己的未婚妻,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心里惦记着别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不是甚么光彩的事,他除非是傻了,才会自己说出来。
容蓝雪在家苦等了好几天消息,却始终没有等来李府退亲的消息,她渐渐感到绝望,想去问一问李玉,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生意上的事,也只有掌柜王山同她联系。看来李玉并未达成目的,所以躲起来不见她了。
她在深深地失望的同时,没忘深刻地检讨自己,在这个父命大于天的社会里,她的思维,简直幼稚得犹如小白痴一般,居然还寄希望于李府尊长。还有,这谈过恋爱的,和没谈过恋爱的,就是不一样,对男人心理的理解程度,差得远了,她怎么也不该告诉李玉她也有退亲的心思,更不该跟他说,自己在等另外一个人。
而今亲事未能取消,她迟早都要嫁入李府,等到二人真成了夫妻四目相对时,李玉会不会翻出来算旧账?毕竟这个社会,不单父命大于天,丈夫也是比天大的,他能为一个亡人月月做鞋子,但她就是不能把另外一个男人装在心里。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平等!
有那么一刹那,容蓝雪真想一头撞死,然后穿回去算了。
是谁说穿越女无所不能的?鬼扯!她就算生活在现代社会,也不是工于算计的白骨精,到了这蛮横不讲理的古代,更就差远了。这不,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没法左右。
就在她痛苦不堪,万念俱灰之时,突然有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揣起一把尖刀,就去了容府。来软的她不行,来硬的总可以罢?
容天成果然被这一把尖刀给吓呆了,尤其是当容蓝雪用它抵着自己喉咙的时候,叶氏更是吓得面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容蓝雪倒是笑得云淡风轻:“爹,娘,本来事情不至于到这一步的,只是女儿太笨,没能把事情办好,然而落了人把柄,就算嫁去李家,只怕也讨不了好去,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容天成完全没了前些日暴怒的神气,惊慌失措地道:“雪儿,你先把刀放下,把刀放下,那东西锋利,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