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蓝雪觉得头更疼了:“我甚么时候说我动心了……”
这下,怜香和玉盘都迷惑了:“大小姐,您到底是动心了,还是没动心?这里没有旁人,您好歹给奴婢们一个准信儿,免得奴婢们误会了您的意思,好心办了错事。”
一定要白就是白,黑就黑吗?一定要么是喜欢,要么是不喜欢吗?难道就不能达人以上,恋人未满?难道这里不兴谈恋爱的?她对江致远是有好感不假,但也还没到动心的地步,而收下他的书签,也只不过是接受了他的追求攻势而已,至于甚么时候动心,那得看他甚么时候能打动她了。
在怜香和玉盘灼灼的目光之下,容蓝雪维持了许久的淡然形象,终于全线崩塌,哀嚎一声:“谈恋爱,我只是想要谈恋爱!”
怜香和玉盘听不懂,只道容蓝雪是害臊了,既然只道害臊,那一准儿是动心了没错。两人心照不宣地爬起来,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书包,还不忘把那本夹着书签的女诫放了进去,然后推容蓝雪道:“大小姐,该去私塾啦。”
秋风送爽,落叶翻飞,容府的私塾在江氏回府后,大肆翻新过,粉白的墙,黝黑的瓦,朱红色的栏杆,在蓝天白云之下,鲜亮夺目。
原本喧闹的课堂,在容蓝雪踏进第一步的时候,瞬间变得安静,后窗前的青衣少年回转过头,隔着窗棂透进来的阳光,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衬得他的笑脸有些炫目。
他果然回到私塾来了,容蓝雪回以一笑,行至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江致远随后而至,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她旁边,仿佛从来都没有从这里离开过。前面的绛姐儿和绯姐儿,齐齐转头朝后看来,但眼里却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难道她们趁她还没来时,使了坏?容蓝雪转头向朱姐儿看去,却见朱姐儿一副遗憾的表情,她不觉更加奇怪,趁着刘先生尚未到,将朱姐儿拉至私塾外,问起究竟。
朱姐儿叹了口气,道:“大姐,太太要给你们说亲呢,据说有两户人家,一个是临江县有名的城东李家,还有一户是海沿子边上的富户。”
容蓝雪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我怎么不晓得?”
朱姐儿满脸怜惜地看着她,道:“大姐,你虽说强干,可终究只有一个人,哪里比得上我们有姨娘。这样的事情,太太自然不会告诉我们,我们只有从各自的姨娘那里知道呀。”
容蓝雪默然。
朱姐儿拉起她的手,却又笑了:“大姐,她们其实是嫉妒你呢,不论是城东李家,还是海沿子上的富户,都是顶尖的好人家,你不论嫁去哪里,都会令她们眼红。”
江致远同她走得近,任谁都看得出来,但朱姐儿却略去了此节不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呵,曾经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而今也长大了呢。容蓝雪凝视朱姐儿许久,道:“也不一定就是为我罢,我同城东李家,爹曾经退过亲,他们就算有意再同我们成亲家,也绝不会是我。”
朱姐儿惊讶道:“大姐,难道你不知道?城东李家这回提亲的对象,还真就是你!他们家的媒人上门时,太太本来还不太乐意,是爹说难得他们心诚,所以才把庚帖留了下来。”
“甚么?还是求娶我?!”这下,容蓝雪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了。她到底有甚么好,能让李家念念不忘?那李玉心里惦记着的,不是早已不在人世的清楼姑娘履儿么?
朱姐儿看看她的脖子,那里虽然早已平滑如昔,但透过洁白细腻的肌肤,还是仿佛看得到那日重重纱布包裹下的伤口。她默了一默,道:“大姐,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不是还有海沿子上的富户么。家中嫡女,只有你和二姐两个,兴许太太舍不得二姐远嫁,就把你给嫁去了。那海沿子虽远,但只要夫家人好,也没甚么要紧。”她说着说着,兴奋起来,攀住容蓝雪的胳膊,笑道:“我听爹说过,那海可大可大了,怎么望都望不到边,沙滩上到处都有贝壳,五颜六色的,大姐,你要是嫁过去,可得多捎些来给我!”
容蓝雪良久无语,在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又成了那风中飘荡的风筝,如论看似多么自由,线的那一端,还是牵在别人手里。提亲的人都上门了,她不等傻等在这里,是去江氏处打探消息,还是恳请叶氏去跟容天成求求情?容蓝雪琢磨起来。
突然,袖子被朱姐儿猛地一拽,原来刘先生已经朝这边来了。容蓝雪连忙朝教室里走,但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对朱姐儿道:“你先进去罢,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一歇。”
朱姐儿了然地点点头,自己进去了。
容蓝雪走向刘先生,说明原因,刘先生便点了头,放她回去了。她沿着秋菊夹道的小路,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正房门口。露珠儿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她道:“大小姐来了?正巧太太在屋里呢。”待得走近,又小声地问:“大小姐怎么没去上课?太太知道了只怕会生气。”
容蓝雪亦压低了声音:“二小姐不是也没去?”
露珠儿朝四处看看,道:“那不是因为江少爷在么,太太怕二小姐去了尴尬,所以才留了她在自己屋里教。”
多么体贴的亲娘,容蓝雪思及自身,眼睛一酸,突然就不想进去了。她作为未嫁的女孩儿,就算进去了,又能问甚么呢?江氏想来最重言行礼教,倘若听到嫁人二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只怕会皱起眉头训斥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