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蕙带着白芷下车,选了一对糖人,又买了些许装蛐蛐的小笼子,她本意并不希望骊儿这般小就跟着师傅念书的,只是师傅年纪渐高,却是等不得的。
正在挑选珠花的苏清蕙,视线触及右边,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摆摊的老大爷见这位夫人看着男孩儿玩的木刀、弓箭出神,心里嘀咕,这估摸又是哪家生不出男孩儿的夫人。
苏清蕙却是想起了那个被张士钊带走的孩子,也不知道仓佑怎么样了,这几年,她不提,贺承也不提。
“这几样,也一并包着吧!”清蕙指着弓箭刀轻声道。
“哎,好勒!”卖东西的老大爷乐呵呵地道,又拿了几串今个串好的兰花递给白芷,“我家老婆子串着玩的,给小姐夫人戴个新鲜!”
“咯吱、咯吱”,王府马车对面,又过来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苏清蕙五米外。
王府的护卫瞬息间要过来护着王妃,被苏清蕙一个眼风扫过去,都缩回了迈出的步子。
苏清蕙看到,这是张府的马车。
“夫人,你看,这把小弓箭好精巧,少爷一定喜欢!”一阵香侬软语从马车里飘了出来,空气里隐约浮动着些许脂粉味儿。
苏清蕙鼻尖微痒,拿起娟帕擦了擦鼻端。
一旁的白芷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人皱了眉。
张士钊带着仓佑失踪后,张府里的妾侍李妍儿却是被查出有了身孕,由张老太太做主,升了贵妾,下头的人见风使舵,唤她一声“夫人”,她也稳当当地应着。
张士钊不在,张老太爷,也睁只眼闭只眼,那个孩子不见了,以后,张家或许都是奎儿的了。
此刻,李妍儿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今天是去李家回来,嫂子卢荻三年前将母亲从江陵接了过来,爹爹和姨娘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没想到嫂子却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当时爹爹和姨娘在李府门前又哭又闹,卢荻让卢府的兄长带着一帮人强制性地将他们送回了江陵。
可是哥哥一直没有回来,李妍儿坐在马车里有些恍惚,哥哥不见了,夫君也不见了,她之前一心钻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左护右拥,奴仆成全?紫服加身,珠冠加顶?
“夫人,您说少爷会喜欢哪个?”
李妍儿被侍女的声音惊醒,撩开车帘,便见到了那个忘不掉的身影,苏清蕙于她,大约是一辈子的梦魇了。
“行吧,你觉得好,就都包起来!奎儿就欢喜这些!”
“婢妾拜见王妃娘娘!”李妍儿像是才看到苏清蕙似的,湖蓝色的裙摆下,一双隐约可见的粉底蓝面的绣花鞋急急地后退两步福礼。
苏清蕙并不搭理,兀自在看着摊前的小玩意儿。
“王妃要是喜欢,这些都算婢妾的,只是,府里的幼子一直哭闹着要小弓箭,男孩子就喜欢这些,还请王妃割爱,改日,婢妾送些女孩子家欢喜的到王府赔罪!”
李妍儿上前两步,轻轻巧巧,语带笑意地道。
却字字剜心。
苏清蕙放下拿在手中观看的小兰花戒指,微微转身,对着李妍儿有些红晕的脸,“啪”“啪”两下,簌簌有声。
李妍儿一张俏脸,瞬间便肿胀了起来,苏清蕙吩咐白芷付了钱,去到下一个摊子上买了几串糖葫芦,才上了王府的马车。
李妍儿站在大街上,仰脸看天,呵,再尊贵又如何,夫君在外九死一生,唯一的男孩儿还被张士钊带走了,苏清蕙又比她李妍儿好过几分?
苏清蕙上了马车,见绿意怀里的骊儿睡的香甜,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低声吩咐白芷道:“一会让赵二去一趟张府见张家老太爷,卢笏去了青芜庵,玉山上,不是还有一座青茹庵!”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容忍李妍儿在她跟前蹦跶到现在,“张府不是还有个柳姨娘?”
白芷点头,“是的,主子,柳姨娘这两年带着家仆,四下找寻张士钊,并不在京城!”
“断了她和张家的联系!”
她想看看,她一个女子在外面,又要如何生存!
以前想着,有些人这辈子不再打交道便是,可是再看到李妍儿的这一刻忽然发现,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宿命的,比如她和李妍儿,比如苏清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