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边走边说话,不多时走到后院近后山的地方,在亭中坐下不过片刻,下人便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高大挺拔,着实一表人才。
苏丹朱对我俯身行礼道:“草民苏丹朱,拜见陛下。”
我挥了挥手道:“出门在外,不讲究虚礼了,也别称我为‘陛下’。”又问道,“你可从从过军?”
苏丹朱答道:“不曾。”
我奇道:“那可怪了,我见你身形步伐,都像是军旅出身。那可是习过武?”
苏丹朱答道:“也不曾。”
我喃喃自语:“那真是看走眼了……”
苏丹碧笑道:“我这哥哥自小浸淫商道,走南闯北,便见了风霜。行军习武是不曾的,但是也懂两下防身的功夫。”
我点头道:“原来。几岁了,可曾婚娶?”
“已过了而立,因忙于事业,一直没留心。”
我笑道:“如此是你这个当妹妹的不是了,好歹该帮哥哥留心一下的。”这么说着,顿时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叹了口气,一仰头,看到山上成片的树林,愣了一下,回头问道:“这山上种的都是什么树?”
“是枫树。”苏丹朱答道,“庄主说,原来的枫树被烧了,因此让人又种了一片。”
“哦。”我低下头,有些黯然。“再长出来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些了……”
我站起身来,对他们说:“我一个人上山走走。”
苏丹碧迟疑了片刻,终道了声是。
山上的树不像是新长出来的,倒像是移植的,还没到枫叶红的时候,倒见一片郁郁葱葱。
我折了根树枝做拐杖,沿着山路缓缓而行,想起当年的事,不禁摇头失笑。
“二哥啊……”想说些什么,一开口,便是哽咽。
走到温泉区时,已是气喘吁吁了。
我脱了鞋子,把衣裙卷到膝上,将双脚泡入温泉之中,发出一声叹息。
两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两抹白云缓缓擦着天空飘过。
“二哥……我回来了……”
“一直不敢回来,怕看到了过去,却看不到你。”
“我一直告诉自己,其实你还在北疆。也那样告诉豆豆,告诉她,二爹在北疆,明年就回来了。明年,明年……一晃就是三年了。其实豆豆那聪明的丫头,早就知道了。她不说破,我也装糊涂着……”
“二哥你真狠心,连一个悔过的机会都不给我。燕离说你宠我,可你分明是恨我的……这么多年来,一个梦也没托给我。”
“你大概是入了轮回吧,我有时候看着路边流鼻涕的小孩子,三四岁模样,便想这是不是我二哥投胎转世的。呵呵……别怪我把你想坏了……好歹看到那些孩子,我都收养了。”
“国师老是逼我立凤君,我烦得难受,便立了储君。可我总想,豆豆这孩子心眼实,以后被乱臣贼子欺负怎么办?没有二爹保护她,到了豆蔻年华,出落得我见犹怜,那些如狼似虎的少年们可就有福了……”
“唉……二哥,我说这么多,你听到没有?”
“二哥,你这迟到早退的混蛋。”我呜咽一声,将脸埋在臂弯中,忍着哭声,却忍不住眼泪,抽泣着,肩膀颤抖。
在温泉边上坐了许久,泡得双脚起皮才擦干了上来,又沿着老路回去。
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回头看。
“二哥,老子这次要真把你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回到庄里,正好看到唐思急得团团转,我拉住了他问:“你怎么了?”
唐思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豆豆不见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在庄里转迷路了吧,能出什么事呢?”
唐思剜了我一眼。“现在开武林大会,龙蛇混杂,豆豆长得漂亮,谁知道会不会被人顺手牵羊了。”
这个三爹,担心得比我还早……
于是我和他知会了下人,全庄大搜索。
我心想人多的地方该有人找,便往偏僻的地方寻去,到了个偏院,忽听到说话声。
“我要那朵花。”声音糯软甜美,是豆豆!
“好,我抱你摘。”另一个声音,很是耳熟。
我转过了回廊,看到院子那端,蓝衫男子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举高,让她够着枝头的一枝桃花,女孩伸手攀折了短短一截树枝,低头对男子甜甜一笑:“谢谢。”
男子眉眼微展,含着温暖隽永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柔声道:“不客气。”
“义父。”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开口道,“陛下来了。”
我抬步走去,笑眯眯道:“苏丹朱,裴筝,好巧。”
豆豆从苏丹朱怀里跳下来,小跑到我身边,我捏了捏她的脸蛋,气呼呼道:“小丫头,你三爹快担心死了!”
豆豆摸着桃花,低下脑袋嗫嚅道:“对不起……”
苏丹朱看着豆豆,微笑道:“贪玩是孩子的天性,还请陛下不要责怪她。”
我挑着眉看他,笑道:“看你也是个疼小孩的,不如自己生个教养?”
苏丹朱抬眼向我看来,笑容不减。“陛下说笑了。”
我呵呵一笑:“我不是说笑的,是认真的。这么说吧,我有个表亲,也算是郡主了,如今也是二十来岁年纪,仍然待字闺中,找不到何时的对象。我看阁下一表人才,年龄适当,便想给你们赐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苏丹朱微微敛了笑意。“陛下说笑了,草民高攀不上郡主。”
“大不了我也给你封个侯爷,此事好办。就这么决定了,我回去便拟旨,你要是敢抗旨,就是藐视圣上,砍头抄家什么的你自己选。”
苏丹朱叹了口气,低头对裴筝道:“筝儿,你带殿下回去,我有事同陛下说。”
我打了个哈欠道:“我可没有事同你说。”
苏丹朱目光沉沉看着我。
一对上这样的目光,我便没辙了……
裴筝道了声是,柔声对豆豆道:“殿下,请往这边走。”
豆豆手中握着桃枝,仰头看了我一眼,便乖乖虽裴筝离开了。
只剩我二人时,苏丹朱正色道:“不知草民何处得罪了陛下,陛下要如此作弄?”
我找了个石凳坐下,微微笑道:“因为你长得很欠抽。”
苏丹朱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我又道:“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