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话筒那边仍然传来篮球的砰砰声,就问你还在玩篮球游戏?他说是。我开玩笑地问:“你不是从上午一直玩到现在吧?”

那先生说:“当然不是,中午我还花了半小时吃饭呢。”我震惊,原来这位先生竟然真玩了一整天这个小游戏!我说今天我要冲销量,你尽快下单,我给你再打个九折,四千块钱。他说行,我尽快考虑。

又过了十多分钟。我再打电话给那先生,他干脆不接了,回个短信给我,说我很烦,他马上就要投中一千个球了,到时候就是这个网页游戏的三分王。我急得不行,说三分王你能有什么奖励?那先生说奖励倒是没有,就是个玩。

我问:“你今晚到底能不能成交?不能的话我就用另一个号自己刷交易了,别说明天我不给你打折。”那先生说再让点儿利,我马上就拍下。

对于这种墨迹人,能成交就已经是奇迹,我把心一横,给他三千五的最低价,让他马上付款。那先生说:“这还差不多,开始你居然要我四千五,多赚了我一千块钱。”我被他折磨得没了脾气,连连道歉,让他快付款。

已经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电脑还没显示,我打电话过去几次,那先生都没接,却回短信说网银卡里钱不够,等明天充了钱再拍。我简直气得要死,一看还有三分钟,赶紧登陆另一个账号去拍商品。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在付款的时候居然掉线,等网络恢复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前功尽弃。

我气得要死,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只要那先生从我这里请牌,没有三千元的利润,绝不出手。

第二天下午,那先生发手机短信给我,让我去淘宝店铺修改价格。我的气还没消,直接告诉他那块佛牌已经被人以五千五百元的价格预订了,你要买的话也是这个价,否则不能卖。那先生很生气,说我不讲信用,我说昨天跟你耗了一整天,最后你也没付款,也不知道是谁不讲信用。那先生振振有词:“我的卡里不是钱不够吗?要是够的话,还用你说!”

我回复:“你从上午到晚上一直在玩投篮游戏,为什么不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去银行存点钱进去?”

那先生忽然高声道:“我要是随时能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用从你这里买佛牌?”

他这么一说,我马上后悔了,原来这位那先生是残疾人,腿脚不好使。我连连道歉,说我不知道你的腿有问题。那先生特别生气地说:“谁腿有问题?你怎么说话呢?”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这人怎么这么混乱?”我也没客气地回复。

那先生又急又气:“都说了我有些地方自己不太满意,所以要提升自己……”

我比他都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满意?”

那先生说:“唉,我妻子说我有很严重的拖延症,让我改。但我觉得不算事,也就没当回事。可她越来越在乎,有时候还跟我吵架,让我去医院看病。就算平时有点儿拖延也不用去医院吧,这又不是病,所以就想从你这里买一条佛牌戴戴,看能不能改改我这个小毛病。”

终于弄明白了那先生的问题,其实昨天我就发觉他有这个毛病,只是没想到还挺严重。就说佛牌不是药,能不能治拖延症我不知道,但可以转运、提升人缘和有助事业发展,你自己看着办。而且价格不能改,你觉得行就成交,不行就去别家看看。

那先生说:“别家我信不过,泰国佛牌这东西本来我就不太熟悉,除非你带着佛牌送货上门,不然我不买。”

我心想,阜新虽然离沈阳很近,坐火车才半小时,但到时候你不买,我不是白跑一趟吗?商量之后决定,先让他在淘宝店铺中付一千元定金,佛牌保真,但见面后不交易也不退定金。

今天是周日,趁那先生在家,我连忙去火车站赶往阜新。按那先生说的地址来到他家,敲门时是他妻子开的。那先生家里从装饰来看,条件普通,谈不上有多好。我说明来意,那夫人长得挺漂亮,但杏眼中带着怒气,显然不太高兴,仍然给我端茶倒水,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说明是个挺有素养的女人。

我问那先生在哪儿,他妻子没好气地说:“卧室里,打游戏打了几个小时。你快去解救他吧,不然他非烂在椅子上不可!”

那先生穿着睡衣睡裤,坐在电脑前。我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篮球敲地板的砰砰声。进去一看,那是个显示在屏幕右下角的fsh游戏,游戏界面只有名片那么大,鼠标是只手,拍着篮球往筐里投,画面做得很劣质。我很不理解,要是什么复杂游戏也就算了,这么个简单到幼稚的游戏,那先生居然打了几个小时。

“喂,那先生,快起来吧?”我拍拍他肩膀。

第0189章拖延症的那先生

那先生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像盼到救兵似的,脑袋转向我,但眼睛仍然盯着屏幕:“等我投完最后一个球。”又投进一个,他说:“再投十个就能升一级。”

我问:“你这几天每天都玩,应该升不少级了吧?这东西没个头。别玩了。”

那先生摇摇头:“这个游戏只要关了电脑,级别就清零,只能从头玩。”我惊讶地说那你还玩个什么劲?那先生无奈地说:“不是我想玩,是它自己每天都会弹出。”我无话可说,等那先生好容易又升了一级,却又继续在玩。我催了他几句,对我说:“快把我拉起来!”

“至于吗?”我哭笑不得。

那先生的妻子站在门口:“你要是不把他从椅子里拉起来,他就能坐到半夜。”我连忙拉他起来,那先生跟着我走到客厅,我取出那块古巴文丽的象神符牌递给他,那先生不懂,让我解释解释。

我指着佛牌说:“这个法相是象神,东南亚小乘佛教视象神为吉祥之神,有提于事业发展。背面是碎金箔和寺庙铜钟熔化后的碎片。古巴文丽是泰国王室承认的高僧,法力很强,又没有阴料,你就放心地戴吧。”

在我讲解的时候,那先生妻子站在旁边听着,不屑地说:“就这个东西,能值五千多块钱?又不金又不是玉。我单位老板也给他女朋友买了一条,说是什么高僧加持的,八千多块钱呢。”

我说佛牌是泰国圣物,有很多特殊成份,不能用金银来衡量,八千多也不算最贵的。她哼了声,系上围裙去厨房做饭。那先生让我保证是真品,我说可以给你写个保证书,假的包退,那先生这才付了三千五的尾款。这时他妻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快去接孩子。”我问周日也上学?那先生说是补习班。就在马路对面的楼里,五点下课。我一看表,已经是四点四十分,快到了。就说:“咱们一起出去吧,你去接孩子,我回火车站。”

那先生的妻子端了一盘菜放在桌上,那先生说:“你自己先走吧,我不急,走到补习班只用五分钟,现在还早呢。”

他妻子把眼睛一瞪:“快去接,又开始拖!”又对我说:“让他去接孩子,你是客人,留下吃完饭再走,哪有让你空肚子跑一趟的道理。”我连忙推辞。以为她只是客套,可没想到那夫人坚持让我留下来吃饭,让我很感动。心想那先生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事业有成的人,普通家庭掏出五千多块钱,就为了请一块佛牌,也不容易。

那先生进屋去换衣服,我坐在沙发上,翻着茶几上的画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觉得那先生怎么还没出来,一看表已经五点过五分。走到卧室一看,他居然又在玩那个投篮游戏。我非常惊讶:“过点儿了,你还不去接孩子?”

“哦,是吗?”那先生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这时那夫人又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那先生连睡衣都没穿,气得直骂,那先生灰溜溜地换好衣服出门。我觉得很尴尬,也想跟他一起去,却被那夫人拦住,说想跟我聊聊。

等那先生走后,我和那夫人坐在茶几上,她那对漂亮的杏眼中带着怀疑的神色,问:“您真在泰国卖佛牌?”

我笑着说当然,还掏出手机,给她看很多我在泰国时拍的照片,有与方刚和小杨在寺庙门口的旅游照,也有不少我和龙婆僧、阿赞师父们的合照。那夫人这回信了,叹着气说:“老那这人,简直就没救了。”

“我看出来了,他的拖延症是挺厉害。”我笑着说。

那夫人认真地看着我:“挺厉害?你要是知道他有多厉害,估计都笑不出来!”接下来听那夫人的讲述,还真让我长见识。

那先生是满族那拉氏后代,民国之后基本都改成姓那,那先生老爸是区政府的干部。他从小确实很聪明,一点就透。但拖延症似乎是胎里带的,小学到大学总共十几年,几乎没完成过一篇完整的作业。老师叫家长来问,那先生就说睡觉之前几分钟写完就行,但一直到睡着,也没记起写作业的事。

他口渴但懒得倒水,直到嗓子冒烟,才勉强去喝。想上厕所可不爱动,直到憋得不行再去,冬天更明显。在大学宿舍里,半夜他被尿憋醒,但不想爬出暖和的被窝,总想再睡会儿,下次憋醒再去。结果有一天早晨被室友发现他昏迷在床上,送医院检查是急性尿毒症,差点把命搭上。

大学毕业后,那先生的父亲托人把他分到农机局上班,事业编制。按理说不错,可那先生拖延症严重,坐在单位的电脑前,只要打开网页,无论是弹出的游戏,还是新闻网站,都能让他看几个小时。之前他有qq号码,但只要打开就能聊一整天,准备下q和网友告别也得用两个小时,结果每天都是最后下班。

起初局里领导以为他天天加班工作,还经常在会上夸他,后来被同事暗中举报,说他成天在玩,领导还不信。再后来单位装了软件监控,才发现那先生每天都在玩游戏、看网页,极少干活,从此后再也不信任他,涨工资、评先进永远没他的份。要不是看在那先生父亲的面子上,恐怕连编制都保不住。

后来那先生结婚生子,拖延症却越来越严重。凡是需要在某个时刻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永远不能完成。小到按时睡觉、接孩子、约定办事,大到赶火车飞机、出差公干,无一例外。孩子学校就在马路对面,但他总会晚接。跟朋友同学约好几点碰面,到时间一打电话,人还没出屋,因此很多人和他不再来往。无论谁叫他做什么事,不叫六七遍是绝对不会动的,虽然他并没有什么事可做。领导安排的事,永远是拖到最后几分钟才干,结果每次都做得不够好。

即使这么多毛病,但那先生却仍然觉得自我感觉良好,因为有个同事曾经被那先生拖累过,非常讨厌他,但却总在人前夸奖,说老那真厉害,那么聪明。人家要做几个小时的事,他几分钟就能做完,就算只完成一半,也比普通人强得多。久而久之,那先生也这么认为,而且坚信不疑。他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无论什么事,只需要在最后一刻开始做就行。

后来,那先生已经发展到,好不容易打定主意要关电脑起身睡觉,心里就有个声音告诉他:“你有拖延症,所以你肯定不能去睡觉。”于是那先生就不再动弹,潜意识告诉自己,我有拖延症,当然不能起来。

那夫人说:“我被老那的这个毛病已经折磨得不行,去年我提出要和他离婚,除非他去医院治疗。可不但他不同意,连他父母和妹妹也说这怎么能算是病,谁还没有点儿小毛病。结果成了我多事,要不是看在怕孩子没有依靠,我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