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刚把眼一瞪:“你他奶奶的是想让老子变成太监?”我哈哈大笑。
登康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老挝,我说:“等处理好佛牌店的事,我们就动身。”
方刚和登康商量,是否可以先把降头解开,这样他和我才能安心地去找阿赞巴登。登康拍了拍方刚的肩膀,笑着说:“降头不能提前解开,不过请放心,像二位这么好的朋友可难找。我是不会让你们死掉的,祝各位去老挝一切顺利。”方刚斜眼看着他,没说话,我估计他早就在心里把登康所有亲戚都骂过了。
两天后,我正和方刚在佛牌店闲谈,接到一个电话,是温小姐打来的,声音特别兴奋:“田顾问,我正在和曾先生逛商场呢,他对我态度变了,说我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我心想,登康的情降还真有效果,连曾先生这种高逼格的家伙都能转变。
温小姐又说:“我和他说认识几个专门在泰国卖佛牌的朋友,还有一个是法师,刚在香港开过法会。曾先生很感兴趣,想问问有没有能旺事业的佛牌。”这还真是意外收获,我连忙说没问题,让他俩有空来佛牌店看看。半小时后,温小姐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和曾先生在出租车上,正朝弥敦道这边驶来,很快就到了。
等两人到了佛牌店,曾先生把我们店里的几个人都震住了。他头发特别长,但又乱糟糟的,像在丛林里生活了几个月没洗。这还不算,曾先生头上顶着类似鸟窝的东西,身上也没穿衣服,而是用各种颜色、印着不同商家图案的塑料袋缀在一起,从上到下把身体围得严严实实。脚上也是裹着厚厚的几层塑料袋。看起来就像个精神病人。
从温小姐和他打出租车里出来、走向佛牌店门的时候,路上就有很多行人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像在动物园里看笼子中的大猩猩。温小姐挽着曾先生的手,表情很甜蜜。
美瑛把两人让到休息区坐下。我和方刚作陪。看到我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曾先生,温小姐笑着说:“怎么样,我男朋友是不是很与众不同?”
我连连点头,发现这位曾先生从进来到坐下,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店里的这几个人,包括我和方刚。满脸说不出来的怪异神色,有不屑,有傲慢,也有冷漠。方刚问:“听说曾先生是北京人?”
曾先生只摇摇头没说话。温小姐说:“他是河北人,他这人不是不爱说话,这也是行为艺术的一种,是为了表达沉默的力量超过语言,对吗亲爱的?”曾先生缓缓点着头。
方刚笑了:“曾先生不说话,我们怎么谈佛牌的事?”温小姐说他的行为艺术只对陌生人持续几分钟,等你们对他有所了解。领会到他所要表达的东西,就可以正常交流。我连忙说大家已经都了解了,还是请曾先生恢复正常模式。
“你的意思,我现在不正常吗?”曾先生吐出几个字。我连忙改口说用错词了,是普通模式。方刚好奇地看着曾先生身上的塑料袋,问这是什么意思。
曾先生说:“人们喜欢穿得光鲜体面,以为这样就是个人了。其实在我眼里,那些漂亮的衣服还不如垃圾。所以我要穿上人们用过的塑料袋,来证明我才是真正的人。”
这番话让我想了半天也没转过弯来,美瑛走过来给大家倒茶,听了曾先生的话。她不解地问:“可要是人人都这么想,不是会乱吗?我总不能穿着塑料袋在店里招呼顾客。”
“所以说这就是社会的可悲之处,你现在穿着漂亮的女式职业装,以为自己很性感吗?其实在我眼里,你就和没穿衣服一样。”曾先生面无表情。美瑛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退开。
方刚感叹道:“曾先生的说法果然在我们这些普通人之上,佩服佩服!那我明天也穿塑料袋上街。”曾先生摇摇头,说就算你穿上也没用,特意为了表现与众不同,而做出与众不同的事,那是假艺术,不是发自内心的。
我对方刚说:“你这种凡夫俗子就算了。咱们还是谈佛牌吧。”
方刚却来了劲:“曾先生,听温小姐说那天的行为艺术展,您裸体躺在沙子上,让小鸡啄您的小鸡。这有什么用意?”
温小姐刚要解释,曾先生示意要自己说:“那件作品叫鸡与鸡,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前在北京宋庄艺术馆展出过一次。但居然被几名观众举报到派出所,说是什么有伤风化,还拘留了我十五天,你说现在的社会多么可笑!就这么用暴力对待艺术,真是世风日下。后来我在美国展出过,反响特别好,当地很多报纸都报导过,说我是中国艺术家的代表,价值抵得上十个中国科学家。”
“那鸡与鸡到底有什么含义?”我忍不住发问。
曾先生说:“这两种鸡,一个最不起眼,另一个却是最重要的。我就是想告诉大家,不要瞧不起你认为最不起眼的东西。其实他有可能是最重要的呢?”
我表示没听懂,这时温小姐从存包里掏出一个小相册,打开展示给我们看。方刚接过相册,我凑过去看。见里面有几十张照片,都是曾先生为主角的行为艺术作品。有他躺在草地上,抱着一把铁锹,用双腿夹着,标题是“与铁锹做ai”,还有把自己吊在公共厕所里,肚子上划个口子,不停地往下滴血,落在盘子上,让苍蝇去叮,叫“我很肮脏”。最让我震惊的是,曾先生手持一把电锯。将猪的脑袋从脖子处切开,标题是“和谐相处”。
这些照片看得我反感又恶心,而方刚却看得津津有味,问还有没有。温小姐说:“平时我就带这么多,你要是感兴趣,改天可以到他的工作室里去看。”我心想你可千万别去,小心把把你当猪给切了。
曾先生说:“这么多年来,我都在酝酿一个最伟大的作品。但因为机会难遇,到现在也没能如愿。听温小姐说泰国佛牌很神奇,有帮助人达成心愿的作用,所以就答应来看看。”我让两人先去柜台边看佛牌,温小姐挽着曾先生的胳膊,在柜台前听美瑛的讲解,这期间有几位顾客进店,看到曾先生的怪异打扮,哪还有心思看佛牌,都在盯着他。
最后,曾先生请走了一条价值六千港元的成功佛,是帕辛寺龙婆加持的。温小姐和曾先生走后,我和方刚看着两人的背影大笑,美瑛那边却还在对着镜子照着。我问你在看什么,美瑛说:“我今天穿的衣服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很暴露?”
她穿的是白色紧身胸衣,外加浅青色女式洋装短裙,既性感又合体。我说完全没问题,美瑛问:“可为什么那个曾先生非说我什么也没穿呢?”
第0516章杰作
我笑了:“在他眼里,谁都没穿衣服,他是想说你的灵魂是赤裸的,而不是身体。”美瑛没明白,其实我也是瞎解释。方刚说温小姐配曾先生,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这天,我和方刚正在宾馆里商量哪天去老挝,他打电话给一个曾经在老挝做木材生意的朋友。想由他接应我们。电话一直没打通,我的手机收到短信,是温小姐发来的:“他这几天总说灵感就快来了,伟大的作品应该就快诞生了,你说是不是佛牌起的效果?”
“也许吧,祝他艺术成功。”我不想多说,只好这样回短信。
我们三人已经订好机票,准备从香港飞去曼谷。登康留在泰国,而我和方刚再机转到老挝首都万象。几天后就出发。这天中午,我和方刚从佛牌店辞别美瑛等人回来,看到登康坐在酒店一楼大堂。正在看旁边架子上的报纸和杂志。
我跟方刚在出租车上就在研究这个事,如果去了老挝,一时半会找不到阿赞巴登,而我俩体内的降头水效果期限已到,搞不好非死在老挝不可。所以我俩坐在登康身边,把这事跟他说了,让他最好提前给我们解降。
登康看了看我们:“说得似乎有道理,但给你们解开之后。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继续给我办事?”
方刚说:“阿赞巴登和我也是朋友,帮了我不少忙,就冲这个,我也会去找他,你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得那么坏,好不好?”登康手里拿着报纸,正在考虑他的话,这时登康坐直身体,似乎在认真地看着什么。
我心想这家伙一向狡猾,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岔开话题。登康把报纸放在茶几上:“这人是不是曾先生?”
方刚把报纸捡起来,这是昨天的报纸,上面有则新闻,还配着图片,大概内容是说内地某曾姓男子在艺术馆的一次聚会中展示最新行为艺术作品,是把人的手臂切肉当众吃下去。被人举报到香港警署,现曾姓男子已被警署拘捕,以重伤罪提控。
“这、这也看不出来啊!”图片上有一名男子,头上被套着黑布,两旁有香港警察押送。刚从警车下来,看不到五官。此男子穿得很体面,衣冠楚楚,无法分辨是谁。再仔细看新闻内容。说此曾姓男子是中国内地河北人,早年经常在北京一带活动,后来到香港发展行为艺术,曾经穿塑料袋出街。其在艺术馆中的犯罪行为,是将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友手臂砍下,用背包带到艺术馆,并用煎锅弄熟然后吃下去,他为此行为艺术起名叫“人吃人的社会”。
我惊讶:“那就是他没错,可这个刚认识的女友是温、温小姐?”再继续往下看新闻,写着那名受害女子刚在香港某佛牌店的法会中接受了东南亚某法师的情降法事,以帮助其与曾姓男子发展感情,现该受害女子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称很后悔与曾姓男子交往。
方刚骂道:“该死的记者,怎么能把这些东西都写出来,那陈大师的佛牌店还怎么开下去?”
我和方刚跑到酒店外,在一条街上找了几家报摊。发现刊登此新闻的报纸就有六七份,另外还有新闻杂志和八卦周刊。不得不佩服那些小报记者们,不但有曾先生平时的照片,还有温小姐在医院的照片。甚至那天艺术馆活动现场的照片也有,曾先生正襟危坐,用刀叉吃着放在盘子中的几块肉类。
这些新闻周刊写得比刚才的报纸更详细,把事件挖得很深,不但写了温小姐曾经被香港著名的神棍鲁士贵利骗色,还接受了来香港陈大师佛牌店举行法会的菲律宾鬼王派高人阿赞登康的情降,而那位曾先生也在陈大师佛牌店请过佛牌,说是能旺事业的。
对温小姐的采访很详细,她说,那天晚上正在曾先生的公寓里睡觉,可能是被在水里下了安眠药,温小姐感到头昏不止。睡得也很沉。半夜她被疼醒了,发现曾先生已经不知去向,而自己手臂被砍掉,血流得满床都是。她吓坏了,勉强用左手打电话给医院,才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
“还真是这个曾先生!”虽然天气很热,我却感到浑身发凉。
方刚说:“这可不好,细节这么详细。陈大师的佛牌店和登康的日子要不好过。”
接下来的事情越来越糟糕,光下午就有三家电视台的记者来到佛牌店,说要采访登康法师。美瑛哪里有危机公关的经验,慌乱之下就说了登康下榻的酒店地址。这下可好。出去买东西的登康被几名电视台记者堵个正着,想逃回去也来不及。
登康毕竟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知道越逃越让人怀疑,方刚也劝他大大方方地接受记者的采访,但不能录像。就在酒店一楼的大堂里,登康、方刚和我都坐在沙发上,记者边采访边记录。我对记者说了温小姐的事,直言情降有效果。但不负责男女自己做出来的事。就像媒婆只管牵线,以后夫妻吵架打得头破血流,你能去找媒婆的责任吗?
采访结束了,我们三人的行程也被打乱。当晚,陈大师特地打电话给我,说他也看到了报纸的新闻,问是怎么回事。我只好实情相告,陈大师说:“要不要我去找报馆的朋友,发一则澄清的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