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会诊后也没得出什么结果,都觉得是个奇迹,因为这种情况的病人还能好转,这机率太低了。老谢高兴得不行。最后主治医生还说,要是情况持续乐观,他儿子很有可能在半年内出院,以后只靠吃药和定期打针就行。
这把老谢给乐的,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在病房里,老谢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他父亲也很高兴。我问:“你的房子没卖吧?我看先不用卖了。看看再说。”
“没卖,没卖呢。”老谢笑呵呵地回答。
他父亲说:“英伟这几年为了给孩子治病,一个人在泰国也不容易。我孙子还很羡慕他呢,说爸爸天天出国,以后他也想去泰国玩!”大家都笑起来。
我说:“老谢在泰国可不是在享福,而是受苦,这点我太了解了。他只有和我们几个朋友聚会的时候才能吃顿饱饭,平时都是能省就省,一天最多吃两顿饭,还是最便宜的。哪怕赚一千泰铢,也要立刻汇回家攒着看病用,他的衣服全都是旧的,我看他两年也没买过新衣服。”
这话让大家沉默了,老谢的儿子眼眶发潮,对他说:“爸,等我病好了。也能上班赚钱,到时候给你买新衣服穿。”老谢乐呵呵地说不用,都中年人还买什么衣服,又不出去相亲。
阿赞洪班说:“再找一个。”
大家都发愣的时候。我连忙说他的意思是让老谢再找个老婆,洪班师父这人话少,但说的都是心里话。老谢父亲哈哈大笑,老谢却表情尴尬,他儿子坐在床边发笑,看来比较赞同。
为了庆祝老谢儿子病情好转,当晚老谢破天荒地在医院附近的饭店请大家吃饭。老谢儿子身体太虚,只能在病房中慢慢走动,出院赴宴医生不让,就只好让他先在病房里休养,我们四个人出去吃饭。席间,老谢的父亲颤颤巍巍地向我和洪班敬酒,感谢我们这些朋友在泰国对老谢的帮衬。
我喝着酒,说:“老谢,能吃到你请的饭,我这辈子也值了!”阿赞洪班没明白。问为什么,我说这两年多来,老谢在泰国都是蹭我和方刚的吃喝,他从来就没请过客。
老谢和我都喝了不少酒,他是因为高兴,我则是为他而高兴。啤酒消化得快,我俩经常要跑去卫生间放水,十几分钟就要跑一趟。后来我俩在卫生间中并排站着嘘嘘,老谢打着酒嗝,说话都走板了,不停地嘿嘿傻笑。我心想他也真不容易,难得看到老狐狸有这么高兴的时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系皮带的时候,老谢歪歪斜斜地拍着我的肩膀,说:“田、田老弟,你说我儿子要是病好、好了之后,我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辛苦了?”我说当然,那时候你负担就小了,但在泰国卖佛牌还是能赚些钱,你一年也可以带老爹和儿子出国旅游玩玩,把前几年失去的都弥补回来。
“嘿嘿嘿,想都不敢想啊,出国旅游……”老谢打嗝喷出的酒气快把我给熏吐了,本来我的胃就在翻腾,这下更是恶心。我连忙推老谢让他快出去,低头整理衣服时,忽然发现胸前的五毒油颜色发深。
卫生间灯光比较暗,看不太清,再加上酒气上涌,我也就没在意。
第0694章回光返照
三人商量了一下,我和阿赞洪班后天就离开仙桃回泰国。老谢在仙桃会多停留一段时间,他要是在泰国有什么业务,就由我来处理。
老谢的房子并没卖掉,所以我和阿赞洪班就可以住在他家。这是个两居室,以前一直出租,以贴补家用,老谢的父亲就在医院搭个折叠床来长期照顾孙子,老谢基本不回家。而前阵子要卖房,所以老谢就把租客清退。但后来儿子病情好转,房子没卖成,现在暂时空着。
进了家门,老谢指着北卧说:“田老弟,这个房间你住吧,我和阿赞洪班住南面的那个屋。”我说哪个都行,只要能睡觉。阿赞洪班没说话,只站着发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老谢见状,连忙把他推进南卧。关上房门,我心想这些修法的人也不容易,练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电视,正好有个节目是讲到东南亚旅游的。我心想泰国佛牌真是好东西,我这两年多赚了不少钱,全都托佛牌的福。无聊的时候我把五毒油项链取下,在手中把玩,这东西也是托方刚的福,他自己的五毒油戒指都没了。我这个恐怕就是孤品,在接生意的时候非常有效果。能遇到这么多贵人和机遇,我心里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前世肯定积了福,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顺。
盯着五毒油看。我总觉得油的颜色有些不对劲,好像比平时要深。因为这东西是透明的,在各种光线下都会反射出不用的效果,也经常看花眼。但用得太多,我对五毒油颜色的判断还是很熟悉,现在屋里开着日光灯,油的颜色似乎不太正常。
我握着五毒油项链,在屋里来回走,颜色一致。我走出房门,借着走廊的感应灯,看到油的颜色似乎又变浅了。如果说和光源不同有关系,走廊感应灯是白炽灯,颜色偏黄,但油的颜色却越来越淡,说明有问题。
屋里屋外转了几圈,最后我发现,站在南卧室门口的时候,颜色会更深些。我敲门把老谢叫出来,将情况一提。老谢说:“哦,是这样,我屋里有个小柜子,用来存放一些暂时用不上、又比较好卖的佛牌。要是有国内的客户想请,我就托我爸回家,按佛牌的编号帮我发货,还能省国际运费。里面有好几条邪牌的宾灵。所以有阴气吧。”
“原来这么回事,吓我一跳!”我说,老谢拍着我肩膀说你这五毒油还真是宝贝,这点阴气也能检测出来。
次日,在老谢的带领下。我俩在几个当地的景点转了转。阿赞洪班不愿跟着,就留在家中。转到下午才回家,老谢推开南卧室的房门,我俩都吓了一跳。只见阿赞洪班盘腿坐在地上,戴着傩面具。身体慢慢地一起一伏,似乎有些劳累。老谢连忙进去低声让阿赞洪班躺在床上休息,出来之后关上门,我问老谢怎么回事,他说:“唉。阿赞洪班走到哪里都不忘了修法,在我家也是。但这里环境不好,他的傩巫术没法顺利念诵,差点儿出问题。”
原来是这样,真是活到老练到老。这时老谢手机响起。听他在叫爸,似乎是老谢父亲打来的。聊了几句,老谢笑逐颜开,乐得嘴都合不上。挂断电话,他连我都没理。就急匆匆地往外走。我把他叫住:“喂,你中彩票了,要去领奖吗,这么急?”
老谢这才想起我,又笑又急地说:“我得去医院,大夫说我儿子能自己尿尿!”我也很意外,连忙跟着他出门。来到医院,就看到他儿子在院中散步,旁边跟着老谢的父亲。老谢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眼泪都下来了,他儿子兴奋地说:“爸,爸我刚才在卫生间小便,好几年了,我又能自己小便啦!”
“太好了,老天爷开眼,让我儿子受了好几年的罪,现在我老谢是不是得苦尽甘来啦?”老谢笑声哈哈,他父亲也在旁边高兴得不行。我心想人生在世真是三起三落,老谢的儿子从上学时就得了重病,现在终于好转,也算是否极泰来了,今后能有后福。
晚上在医生办公室,几名医生对老谢说,他儿子这种情况不太乐观,老谢很奇怪。问是什么意思。医生说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肾衰竭却好得这么快,就是重感冒也不可能隔天就好,还得多咳嗽几天呢。他这尿毒症好几年,从完全不能自主排尿到几天就好,有些不可思议。
老谢不高兴地说:“大夫啊,人体本来就是个复杂的东西,谁能预料得这么清楚?又不是神仙!”医生们也没多说,只说有好转当然是好事,慢慢观察。
回到老谢家,他心情特别愉快。特地在楼下的饭店打包了好几个菜,还买了啤酒带上去吃。说实话我很不习惯,两年多来吃饭从不掏钱的人,现在却这么大方,换成谁也不习惯。我把好消息以短信发给方刚,吃饭的时候他回复:“恭喜老狐狸,等他回泰国,先请我吃二十顿饭,把以前欠我的都补回来。”我把短信出示给老谢,他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午,我让老谢帮着找辆车,准备和阿赞洪班去武汉机场。老谢特意跟车送我们到机场,到地方后,我对老谢说:“泰国的生意不用担心,有事就交给我来办。要是你不想让我去找阿赞师父,那就没办法了。”
老谢嘿嘿笑着:“田老弟,看你说的,我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请牌的生意以后再说,要是有驱邪解落降的生意。就得你帮我去找阿赞洪班了。”我说没问题,心想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什么时候也改不了。
我和阿赞洪班刚走到机场大厅门口,听到老谢似乎在背后接电话,声音很大。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但语调中透着惊慌。我回头去看,见老谢挂断电话,急匆匆地往雇的那辆车里走。我大声叫他,老谢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开车门钻进去。我觉得不太对劲,就跑过去问,老谢脸色发白,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在颤抖:“医、医院来电话,说我儿子就要不行了……”
听到这两句话,我也跟着把心提起来,连忙招手把阿赞洪班唤回,也都上了车回仙桃。在医院,看到病房里好几个医生和护士在忙活,老谢的父亲站在床尾,双手哆嗦得厉害。老谢进了病房,有名医生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老谢顿时哭出声来,连声叫着儿子。被护士劝出去。
“怎么回事?”我问一名抱着心电图仪器要进病房的护士,她说这名患者突然陷入深度昏迷,正在抢救中。老谢还要冲进病房,护士说你情绪不稳定,会影响抢救,先在外面等着。老谢站在门口,像丢了魂似的,全身都在哆嗦着,嘴里自言自语:“怎么又昏迷了呢,这几天不是都挺好的吗……”
我抱着他的肩膀劝,说没事,毕竟是好几年的重病,没这么快就痊愈,总得反复几次。老谢连连点头:“对对,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
这时,阿赞洪班对老谢说:“供多长时间了?”我没听明白,老谢抬头看了看他,再看看我,没回答。
阿赞洪班又说:“你不应该这样。”老谢背靠着墙,脸色很难看,双手抖得更厉害。虽然我听不懂阿赞洪班的话,但心里却有种不祥的感觉,我问老谢:“什么意思?阿赞洪班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0695章供小鬼
老谢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很难听,就像猫头鹰发出的声音。我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老谢双手抱着头,慢慢蹲在地上,笑声也变成了哭。我回头去问阿赞洪班,他看了看老谢,说:“他家里供着小鬼,我能感应到。”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阿赞洪班没回答,只看着老谢。我过去拍着他肩膀:“是真的?”老谢点点头,我问什么时候的事,他说:“不到半个月……”
不到半个月,那就是老谢说把房子挂牌给中介要卖的时候。怪不得他没卖房子,而他儿子的病却一天比一天好转,难道这就是老谢供奉小鬼之后的效果?这时我才想起,刚进老谢家门的时候,阿赞洪班就站着发呆,后来被老谢推进屋。以阿赞洪班的法力。在他于医院病房看到老谢的时候就能感应到阴气,但他没说出来,估计是和老谢私下交谈过吧。按理说,供奉小鬼起初的效果很明显,可现在这才刚刚见效,怎么他儿子就立刻病危了,是回光返照,还是正常反复?
正在我有满肚子疑惑想问的时候,听到病房里传出老谢他父亲的叫声,大声叫着老谢儿子的名字。老谢一惊,连忙站起来冲进病房,我和阿赞洪班也走进去,看到有一名护士正在把心电图仪连在老谢儿子身上,打印出来的纸上面全是直线。老谢愣在地上说不出话。只呆呆地看着他父亲抱着孙子的身体大哭。
这个场面我以前经历过,是我的舅舅在医院去世。所有的病人去世基本都这样,生,老,病,死,这都是自然规律,谁也逃不开,老谢的儿子也一样。但他死的时候,老谢好像有些精神失常,他甚至没有哭,却站在床前哈哈大笑,把医生和护士都吓住了。这些人天天接触死亡,根本没当回事,但估计头一次见到父亲看到儿子去世还能笑出声的人。
我当然也跟着难过,但却在内心深处觉得,老谢儿子的死,对他其实是一种解脱。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主或者恩人,那老谢的儿子就绝对是债主,他几乎把老谢的前半生都拖垮了。我和阿赞洪班留下来帮助老谢处理后事,方刚得到我的消息后,也特地从泰国赶到仙桃帮忙。
在殡仪馆,老谢要把他儿子的骨灰盒放在家里,被方刚劝阻:“这是干什么?再想儿子也不能把他的骨灰放在桌子上看着?这是阴物,知道吗?就算你不害怕。有没有考虑过你老爹?”老谢的父亲在旁边老泪纵横,说他也想把孙子的骨灰放家,天天能看着孙子。
gu903();方刚没理他们,直接让我拽着老谢抱着骨灰盒去寄存在骨灵塔里。之前给方刚打电话报信的时候,我就说了老谢私自养小鬼的事。等老谢从骨灵塔出来,方刚把老谢拉到面前,扒开他眼皮看,又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