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路十没开口,主厢内,却传来太子的声音。
那府卫闻言,这下才抬起脚步向着主屋内走去。
药味弥漫,雪白不染纤尘的帘幕下,男子侧影如玉,精致完美,颜色正好,雪白指尖搭在膝上,坐在那里,如天山松翠散落,只一个眼神便古筝呜音,让人看一眼是亵渎,不看,又恍觉失魂,那府卫只是眼眸微微抬了抬,便上前将一旁桌上的药碗收走,从头到尾,内室里,太子没再说话。
那府卫收拾好,这才恭敬的告退转身,只是垂眸之时,眼底冷光闪过,内室这个……虽然风华正好,容姿绝色,可是,不是……
“偷入太子府邸,不是每一次,都能活得这般久。”然而,眼看着那府卫脚步要走出门槛之时,却听身后内室内的太子突然出声,随即,洁白帘幕一起,太子欣长身姿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
那府卫身子一僵,脚步没动。
而太子却是直接抬手一起,一道掌风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如排山倒海般的挥了出去,而一旁,路十一没有动。
“噗……”鲜血如虹,自胸膛而出。
当然,却不是那府卫,而是院子里,假山内的,范宁心,而门槛处,那府卫还傻愣愣的站着,然后,就这般昏了过去。
“太子果然就是太子。”范宁心此时已经自假山后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发白,一手还扶着胸口。
“控心之法,不是任何人都适用,没有下次。”而门槛处,太子看着范宁心,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冷,冷如骨髓的警告,明明是春日,阳光明媚,照一厢暖洋,却让范宁心从头到脚都是冰心椎骨的凉。
“那名府卫不过就是晕了而已,太子对我,还真是没有半丝怜惜之情,好歹,我们曾经……”
“云初从来不会让我怜惜她。”太子却道,然后,对着一旁咱十一一挥袖,“送客。”
“是。”
太子转身,随即却又是一顿,“过几日,兵部侍郎的女儿不是要出嫁,范二小姐可以去看看。”话落,太子面无表情进了主厢,门,应声关上。
看着太子那无丝毫异样感情的背影,范宁心里那个揪紧。
“哗。”然而,范宁心还没纠结完,突然的,毫无预兆的,一盆冷水,自头顶而下浇了个满心凉。
这……
心智强镇如范宁心这一瞬也没反应过来,感觉到衣衫湿透,以及头顶上掉下的湿哒哒的水,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朝后转身,“大胆,你……”
“呀,原来是范二小姐,我还为是哪个丫头不小心闯了太子府邸,给小小教训一下,就……”翁老嬉笑着,端着一个盆走了来,看样子,很内疚,作势伸手上前,要去帮范宁心。
范宁心却是身体一个后退,“翁老,你……”
“难道,你还要怪我翁老不成。”翁老表示,他真是不小心的,还很是无辜的举起手中的瓷盆,“这水,可是老头儿收了好几天的露水,拿来制药的……”
“露水?”闻言,范宁心这下才蹙起眉,美貌的脸上眼神阴沉,一片狼狈,还抬起袖子闻闻,“这……是露水。”
“好像就是加了一点童子尿。”
“你……”
“范二小姐真要怪老夫。”
范宁心看着翁老,怪他,翁老是谁,是何等人物,襄派最高级长老都要以礼相待,她能怪?
当下,范宁心又转身看向主厢,那里,房门紧闭,她压根就别想太子会帮她,当下心怒至极的一拂袖子,向院门而去,只是刚走了一步,又猛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着路十一,“太子方才说,让我参加兵部侍郎女儿的成亲礼?”话虽这话问,眉心却已经都拧到了一起。
这种时候,范宁心还是聪明的,向来言语浅少,惜字如今的太子不可能无冤无故的说这般一句话。
路十一表情一向严肃,对着范宁心的目光,却是很从容的说了一句,“侍郎家的小姐之前得罪过云初小姐。”
“……然后?”
“好像是为了不想嫁,还疯了。”路十一道,这一瞬,语气比他家太子还要闲淡,范宁心却已经捉摸出个道道,当下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所以说,范宁心是很狼狈的自太子府邸出来的。
纸鹤一见自家永远衣衫整洁,形容得体,气质华贵的姐姐这般模样,面色一变,“姐姐这是……”
范宁心极力收敛好情绪,摇头。
纸鹤这才闭了嘴。
“不过,所幸,太子,是真的在府邸内,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除了太子,旁人看不出我的手法,故意将我引进府内……故意让我对那府卫下手,再来揭穿我,是太子的手段。”话声一落,猛然想到自己的身上……范宁心当即拉着纸鹤离开了原地。
而此时,太子府邸内,路十一与翁老对视一眼,似乎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云初小姐在外步步艰难,我们在此,同样,斗心斗力。”
“是啊。”翁老叹一声气,这才偏头看向主厢方向,那里,有一道影子映在精致的浣纱格上,只是,没了方才那高山如雪的气质,而是多了一份怨念。
对,怨念。
……
而此时此刻,皇宫。
御书房内。
皇上正批阅着奏折,四周更肃穆安静得只闻人的呼吸声。
“可有云初的消息?”稍倾,皇上放下手上奏折,对着身旁近侍公公问。
那公公忙上前,摇头,“回皇上,还没有。”
闻言,皇上眉心一沉,声音拔沉,“朕给她留着小命,但愿,她不要辜负朕的期待。”眼底,一片冰冷。
那公公闻言,忙将头低了低,似乎低到与腰平齐,“皇上,就真的相信云初小姐会……”
“不管会不会,如今这般形势,箭在弦上,她已经……不得不拔。”皇上却道,语气意味幽深,又耐人寻味,而面上,却无丝毫感情,一旁的近侍公公悄悄抬上眸光看一眼,一触,便是皇上一瞬间释放的帝王隐怒。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公公当即闭上了嘴,快速收回了眸光。
“对了,范宁心今日如何?”好久,皇上又问。
公公忙道,“才传来消息,被太子给赶出了府邸……”公公说到此,声音讪了讪。
皇上眼底光束却是一刹精亮,“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魄力如何成大事。”话刚落,便掩唇轻咳起来,一旁公公忙上前帮着拍后背,但是,奴才也有思想,暗自琢磨着,皇上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落县虽是小县,可是风情人流,繁华热闹比之浩浩京城也是别有风味,青楼酒肆照样夜夜笙歌。
只不过,云初没想到,所谓的冤家路窄,如此贴切的用在她的身上。
小蛮。
小蛮竟然在青楼里。
假扮成青楼丫鬟出现在青楼里。
而此时,二楼拐角处,小蛮也在偏头间一眼看到了走进大厅,又被人引着上楼,最后走到她面前,随手甩了一锭银子丢给一旁笑得花楼乱颤,香肩玉露的女子,这才看着不蛮。
小蛮当下打了一个寒颤。
所谓,做贼心虚,大抵就是小蛮这种,白日里,她声东击西,出卖云初一幕还在脑中回转,没曾想这会儿就遇到。
反正云初也不知道她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季大哥,她也不会半路转道来落县。
对,季大哥。
“云初小姐,你来了,正好,季大哥被人下毒了,解药就在这这一旁屋子里的青衣男子身上,你帮忙去取。”小蛮一把拉住出初的袖子急切的道。
云初任袖子被小蛮抓住,没有抽离,而是看着小蛮,因为白日里肩膀受了伤,此时极其用力的拉着她,使得小脸更加发白。
而一旁,秋兰却是恨不得,只要云初一声令下,就能二话不说将这个祸害小蛮给丢出去,可是,看样子,小姐自有打算,当下偏开目光,不想破了忍功,只是眸光一飘,似乎,看到一个好像认识的身影在远处一掠。
那身影……
“云初,我不会武功,季大哥被她同族的兄弟所害,我在半路上遇到,他中了毒……”小蛮看着云初,“我没说谎,里面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就是季家三公子……”
“我为什么要帮忙,又凭什么你自以为的我就会帮忙。”云初却终于打断小蛮的话,一声厉言,却因为此处丝竹靡靡,酒声笑语,又因为怕出行不便,云初和秋兰尽量扮得平常,所以,自然的,无人在意到这一处。
当然,小蛮没想到云初这般绝情,当下手指自云初的衣袖的拿开,不可置信的看着出初,“云初,季大哥对你这么好,你竟然不去帮他?”
“我为什么要帮他,这世间上对我好的人不知有多少,如果每一个人对我好的同时,都是想着我给予回报,那这般不良的动机,何值得我相帮?”云初道,声音清冷又薄情,却让小蛮一时间无从反驳,憋得面色通红。
“别这般看着我,我能让你站在我面前活着和我讲话,你就该值得庆幸。”云初一语落,转身离开。
看着云初离开,小蛮的脸顿时阴云密布又胆寒,因为,方才那一瞬,云初看似只是威胁,可是,却是真的有杀意,那种好像刀架在脖子上逼视而来的感觉,让她几近无力,好当下一双眼睛只能怨毒的看着云初的背影,如果目光是刀,一定早就戳穿了云初的心窝窝。
哼,叫你得意,你也活不久了。
小蛮突然眼光一冷,又偏头看向一旁的屋子,打算自己想办法。
而一旁,云初带着秋兰却在小蛮离开之后,出现在小蛮方才所站之处,这是二楼拐角处,避光,倒是不太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云初抬手,一下子戳破窗户纸,看向里面。
里面,一位高瘦的青衣男子正背对着云初的方位左拥右抱,酒气熏欲的享受着温香软玉。
季家三公子?
这德性?
和季舒轩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小姐,你真的相信小蛮所说?”一旁秋兰传音入秘,摆明不信。
云初一边笑着,好似靠在这里休息,应对着路过这人的一些目光,一边对着秋兰低声道,“小蛮再如何心狠诡计,但是在和季舒轩的事情上不会撒谎,而且……她确实没有说谎。”观微表情便可看出。
再加上,之前和季舒轩在京州明家分开之时,季舒轩的属下那般急匆匆而来,想来,一定是季家出了事,而季家就在常郡,常郡距离此处落县不算太远,季家人出现在此,不算什么。
只是,季舒轩这般容易着了自家兄弟的道儿,可真是……
“你们来来去去就这些手段,今儿,本公子高兴,去,再给找个貌美温柔的姑娘来。”而这时,屋内男子似乎醉意熏熏,厌倦了这些女子的莺声笑语,当下一拂手。
闻言,其中一个女子忙从男子怀里起身,整理主衫,咯咯笑着,香风一动,向门口走来。
云初拉着秋兰当下一个轻纵便上了屋顶。
“跟妈妈讲,这些个姑娘,三公子都腻了,赶紧找点靓色的。”那女子走至门口,对一个小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那丫头闻言,忙下去了。
云初看着小丫鬟走远,又看着一旁这屋子另一边拐角处,那趴在那里,努力偷听又想上前的小蛮,不理会,而是对着秋兰吩咐,“你在这里,别让那个小蛮坏了事,我去去就来。”
“小姐你去哪里?”秋兰一把拉住云初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担忧。
云初却是拍拍秋兰的肩膀,“别担心,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洗澡,换衣服?
秋兰思绪一转,当即明白过来中,“小姐,你想……”
“别告诉太子。”云初只是笑着吩咐了一声,便一瞬间没影儿了,留秋兰在呆愣一瞬之后,懊恼不已,别,别告诉太子,对,不能说,一会儿,不管云初小姐做了什么,都不能告诉太子。
但是……
秋兰突然想到什么,似乎想说,可是,四下无影,找哪儿说去。
云初轻功极佳,在空中不动声色的穿梭着,找房间,找花魁的房间,此处青楼也算有些级别的,一定有花魁,方才那些女子都不得季家三公子眼了,自然要上花魁了,她只需要去花魁房间就行了。
咦,空气中似乎有清淡气息拂过,云初蹙眉,偏头,四处一扫,夜色阑珊,明光璀璨,笙歌迷离,诨声蜜语……
幻觉。
于是,不过几个穿梭,云初便站在了一间屋子门口,当下一推门。
“你……”屋内正在换衣裳的女子还来不及出声,便被云初一扫,倒在一床榻上。
“果然,青楼里房间地势最好的就是花魁房间啊。”云初上前,四处瞅瞅,突然有些郁闷了,似乎,好像,大概,真的,这青楼,还真是与她有不解之级,改明儿,开家青楼算了,专跳艳舞,让那些个男人看到吃不到。
啧啧啧,到时银满钵,成为天下首富。
嗯,志向真远大。
云初这般想着,已经上前,三下五除二,有花魁屋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件妖娆妩媚又不太露春光的衣衫。
事情没这般简单,这个三公子……
咦,后面还有热水。
这花魁可真享受,看来,是打算先洗澡。
还有花瓣,天知道,这几日一路急驰,她的皮肤都被风吹得不好不好了。
云初唇角一勾,却是转身,还是算了吧。
“香香儿啊。”云初思绪正转着,便突然听到屋外脚步声近,紧接着,门被一点一点推开,出初心思一紧,这人怎么门都不敲的,当下机中生智,手中掌力一吸,那床榻上的花魁便被吸到了手里,云初再顺势抓着花魁猛的扎进浴桶里。
“噗通。”水声轻起,云初再同时随手一挥,内室与外室之间相隔的帘幕落下,正好挡住外面人的目光。
“原来已经在沐浴了啊,我跟你说,今晚这个季三公子可是个大人物,你一会儿啊,可要伺候好了,这,把三公子伺候好了,我们怡香楼也会跟着占光,你到时候……你懂吧。来人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殿,浓妆艳抹的妇人,一看就知道是这青楼的老鸨,见说了半天,内室无声,就要走进来,云初当即坐在浴桶里顶着花魁的脑袋拂了几下水。
水声起,那老鸨脚步顿住,“行吧,你先洗,动作可要快点。”说话间,笑着,便走了出去。
云初这才将花魁毫不怜香惜玉的一丢,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她方才直接就把那老鸨敲晕了。
这下……
云初看看自己,浑身湿淋淋不说,头发上也是水。
这下,是真的洗澡了。
云初叹口气,正准备脱衣裳,却突然眼神一紧,屋顶上,有脚步声。
当下,云初心神一紧,作势就要起,可是身子刚要动,不知想到什么,当即将头发扯开,再将两边衣衫往下一拉,露出雪白肩膀,生生做出一副洗澡模样出来。
“要死啊,是哪个死鬼在上面偷看老娘洗澡,就不怕长针眼。”云初嗲着声音,细着嗓子对着屋顶吼。
屋顶突然没声,然后……
“轰。”一声,头顶破洞,水花四溅,云初还来不及起身,便被自己的洗澡水喷了满脸,然后,浴桶拥挤了。
掉来了一个人。
靠,人都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这是天上掉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