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打在萧然的脸上,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入口咸咸的,那是宋明寒的泪水。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他那双流泪的眼睛。“你不要哭,生命本来就是一个由生到死的过程,死亡是必然的。更何况我还比寻常人多活了一世……”
宋明寒的泪水却越流越多,他不要她死,他们才刚刚结婚,他还没有和她共看繁华世界,还没有和她生一个娃娃,还没有和她花白着头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起追忆此生。
萧然打起精神,强装欢快地说道:“我有一个本子,上面列出了人生必做的一百件事。”她从空间里取出那个淡蓝色的笔记本,邀功一样地递给宋明寒。
宋明寒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打湿了扉页,萧然终于忍不住骂道:“我是嫁老公,不是娶媳妇,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这样很娘诶!”
宋明寒吸着鼻子,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辩解道:“我哪里娘了?那要是我死呢,你说不定表现得还不如我呢。”
萧然却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你真是想太多,你要是死了啊,我就是星火基地的老大了呀!到时候我就让厉红替我物色几个男宠,每个都比你好看一百倍,挨个宠幸。”
宋明寒被她气笑了,再也哭不出来,他不服气地说:“他们才没有我好看呢,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你眼里是最好看的!”
萧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们闹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白天的时候,宋明寒就陪着萧然去做本子上规划的事情,有些很温情,为傻大个寻访神经科名家、帮百兵君恢复个人意识、送一只迷路的小鸟回巢……也有些很搞笑,在野外站着撒尿、在太阳底下光着身体晒屁股、从隔壁人家的院子里偷摘一颗青枣……
晚上,他便整夜整夜地和她欢爱,每天她都觉得自己要下不来床了,第二天又在他的治愈系异能下活蹦乱跳了。
萧然和每一个人告别,但是她不许宋明寒告诉他们真相。没有人知道萧然曾经死而复生,也没有人知道她即将魂归地府。就连苏清鸾,他也只把那看作是《古事记》里的一个故事,并不知道发生在萧然身上的事情。
萧然说:“你就骗他们我是去执行任务了,然后跟他们说我回正大基地了,能拖多久是多久。尤其是我师父,哪怕让他觉得我是个不肖子弟呢,也不能让他知道我死了。”
宋明寒笑着点头,满足她的每一个念头。
越到最后的日子,宋明寒便越是沉默。在萧然睡着的时候,他坐在床头,看着黑漆漆的空气凝神。只要想到他快要失去她了,他便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空虚,多少次欢爱也无法填补那种空虚感。
她会永远的离开,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从此以后的漫长岁月,他只能在睡梦中或是回忆里,才能捕捉到她的笑颜。
多么可怕,他第一次对于岁月的漫长感到恐慌。
从前他只觉得生命太短,不够和她相守。可自从知道她要离开之后,他就开始害怕这些悠悠的岁月。没有她的日子,他该是怎样的度日如年?
他甚至都有些理解母亲的行为了,他也该随着萧然去了吧。但他害怕啊,他怕轮回的路有太多岔道,他能找到她吗?听说奈何桥上,人人都要灌下一碗孟婆汤,他怎么舍得忘掉她呢?
萧然走的那天,非常平静。天气晴朗,云影高淡。萧然起得很早,在厨房里忙碌,为宋明寒做了芒果班戟。宋明寒就斜靠在厨房的门上,慵懒地看着她。
萧然有些深思不属,班戟是糊的,宋明寒却一点都不在意,全部吃了下去。宋明寒收拾餐具的时候,萧然突然开口:“明寒,我想去怀安市看看。”
宋明寒含笑点头,他放下手中的餐具,马上派人去联系飞行员,以最快的速度乘上前往怀安市的直升机。
在全速驾驶之下,直升机的速度很快,然而人终究快不过时间。
宋明寒眼睁睁地看着萧然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散,就在他的怀里。在分裂的疼痛之下,萧然挣扎着说道:“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好傻,仅仅凭着一腔孤勇就敢来怀安市找你。那时候就没有想过,找不到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渐低,终于完全消散。
宋明寒面无表情地取出一幅空白的画纸,手中掐了一段古奥的印记,画纸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片刻后便恢复如初了。
宋明寒淡漠地道:“掉头回基地吧。”他一直用屏障遮挡着萧然的身形,飞行员从始至终只见到宋明寒一人。宋明寒突然说要去一个偏远的城市,又中途返回,飞行员虽然对此心生不解,但他习惯于听从命令,当即调整了飞行方向。
回到基地的宋明寒请苏清鸾绘制了一幅画,画纸是由宋明寒提供的。苏清鸾按照他的要求,画了一个春意盎然的花园,园子里百花竞相开放,有蝴蝶翩翩起舞。
园中立有一架秋千,似在随着春风而动。苏清鸾搁笔的时候,仿佛看到秋千上坐了一位短发女子,笑着向他问好,面如桃花。
苏清鸾揉揉眼睛,再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了。他自嘲道:“太久没画画,偶尔画上一幅,盯得久了,我都出现幻觉了。”
宋明寒并不答话,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幅画。归根到底,他和徐如海骨子里是同一种人,他们的爱都太过自私了。
纵使不入轮回又如何呢?她是他的,此生此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