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越拱手表态,“霍集占狼子野心,若给他喘息的机会,必定卷土重来,斩草需除根,实不该宽赦。”
盘着手中的星月菩提,乾隆沉吟道:“朕也是此意,特命你阿玛追击到底,务必生擒霍集占,纵死亦要见尸,绝不姑息养奸!若然他们一意包庇,便将巴达克山部落一并办理!”
而今日乾隆召他前来,是因为除军情之外,与捷报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封家书,“你阿玛鞠躬尽瘁,先是平定准噶尔之乱,这边局面才稳妥,跟着又率军前往回部,几年来一直在外征战,不曾回京,无法与亲人相见,就连家书都难有机会书写送出,朕心甚愧。”
恭敬近前,接过家书,景越感激道谢,“阿玛身受皇恩,为清廷效力实属本分,皇上整日为国事忧心,务必保重龙体,相信不日便可传来大捷之报。”
道罢此事,想起尚在外头跪着的四公主,景越忍不住提了句,“方才奴才过来之际,瞧见公主跪在大雨之中,不管她犯了什么错,终究是金枝玉叶,还请皇上免了她的责罚。”
提起这女儿,乾隆笑意顿敛,不悦的捏了捏眉心,“贵为公主,自当谨言慎行,如此任性,理该受罚。”
事关重大,想来皇上不愿细说,景越也不多问,只为她求情,“公主身娇体贵,怕是受不得这风吹雨淋,万一因此得了风寒,心疼的还是皇上您啊!”
的确是跪的有一会儿了,乾隆正在犹豫是否赦免,忽闻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进来的是李玉,紧张上报,说是公主已然晕厥在殿外。
怕什么来什么,景越闻言眉头紧锁,可碍于身份,他也不好过去,好在皇上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处罚,命人将公主送回去,着太医去瞧。
既无要事,景越就此告退,出得西暖阁,外头雨势渐小,纵有泥土夹杂着雨中娇蕊的清香缭绕身畔,他也心下难安,一直在琢磨公主为何会如此,去找公主是不合规矩,那就只有找福隆安,他应该晓得原委。
这边厢,被送回云英阁中的容璃昏迷了半个时辰才幽幽醒转,迷糊睁眼,发现自个儿被换了干净的衣衫,正躺在帐中,听不到雨声,大约已停歇。
宫女雪茶见她醒来,忙过来相扶,询问情况,又将汤药端来喂主子喝下,“公主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奴婢再传太医过来。”
艰难的摇了摇头,嗓喉干哑的她只道无甚大碍,半倚着蹙眉扶额轻声道:“头痛无力,睡会子即可,不必再宣太医。”
现下无外人,雪茶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恕奴婢斗胆,实在不明白公主为何执意要退婚,您不是一直都很仰慕二少爷的吗?与他定亲可是您最欢喜之事,怎就突然不愿嫁了呢?”
如雪茶所言,容璃的确心悦福隆安,但一直未曾表露出来,只因她很清楚,身为皇帝之女,和亲就是她的命运,连先皇后的固伦和敬公主都嫁给了科尔沁部族之子,虽说皇上疼惜和敬公主,婚后准其住在京城,但其他公主可就没那么幸运,毕竟容璃只是贵妃之女,和硕公主,怕是没有那样的优待,
本以为自己将来也会被皇上嫁至蒙古,远离京城和额娘,万未料到,去年春,皇上竟然宣旨为她赐婚,而她的额驸竟然是先皇后之弟傅恒的嫡子,福隆安!
因着是皇亲国戚,这福隆安自小便养在宫中,出入上书房,与阿哥们作伴读,五阿哥与他最为相熟,自年少至今,容璃时常与之相见,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面对这样朗逸潇然的世家公子,容璃难免心生悸动,得知赐婚一事,满心欢喜,等待出嫁……
不过这些都是前世懵懂无知的她,以为这是天赐良缘,婚后才晓得,福隆安并不喜欢她,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她虽贵为公主,却性子极软,根本不敢去管他,受尽委屈也不敢告知皇上,不愿连累富察府,导致自个儿郁郁寡欢,成亲几年后便含恨离世。
只是她死后并未下黄泉,睁眼之后惊诧的发现自己仍在宫中,问了雪茶许多问题,最终才确定,自己竟然回到了出嫁之前的这一年,乾隆二十四年!
犹记得死之前她就在后悔,若有来世,定然不会再嫁这无心人为妻,许是苍天听见了她的祈愿,居然真的让她重活一世,
尚未出嫁,一切皆有转圜的余地,是以她不顾宫女拦阻,坚持要到皇上跟前,请求退了这桩乱点鸳鸯谱的婚事!
奈何皇帝不许,严厉斥责,“赐婚圣旨早已下达,福隆安已是公认的和硕额驸,君无戏言,怎可随意更改?”
她坚持请求,皇帝又问她因由,她却哑然结舌,难道要说自个儿已然活过一世,嫁过他,日子并不美满?这话自不能说,必会被斥荒唐,为今之计,似乎只剩一个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