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黑漆漆的,前半夜还星子漫布,后半夜不知是不是变了天象,竟然乌沉沉的压了下来。
手臂熟悉的摸到了壁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橙黄的暖光萦绕了一室温馨。
手肘支撑实在身体,凌晨往一侧挪了挪,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好像停止翻动的周郁,那一头的汗太过明显,以至于他没多做思考,直接探手摸向她的额头。
“不热。”
轻言自语,却没敢大意。
抬手推了推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的周郁,怕她惊惶,凌晨刻意压低了声音,“阿郁,阿郁,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上个月检查,周郁子宫查出有肿瘤,不大,却也挺骇人的,在等待确诊是不是良性的过程中,凌晨一直在安抚着她,其实,心里也没底。
不过,还好结果不错,是良性的,因为个头小,再加上数量只有一个,跟医院那边沟通过,可以暂时做保守治疗,看恢复情况,再决定需不需要手术切除。
虽然这次算是虚惊一场,可对周郁的身体,凌晨越加的上心了。
周郁正陷于梦魇中,被凌晨连续推了几下,迷迷糊糊的眨动几下眼皮,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了焦距,等到瞳仁渐渐能清晰视物的时候,她才发现,凌晨脸上急切的表情有着不曾掩饰的担忧。
“怎么了?”
她犹自不解,诧异反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她眸色惶惑,凌晨不敢声音太大,怕吓到她。
周郁摇了摇头,“没有啊。”
见她不似说谎,凌晨长长的吁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手心里的汗抹到被子上,唇瓣勾了勾,浅笑的弧度,“是不是做恶梦了?”
呃……
像是被提醒了,脑子里之前的片断零零碎碎的重复上演,周郁脸色顿现紧张,两只手不自禁的去抓凌晨的手腕。
“我梦到小睿受苦了。”
“是你自己瞎想的。”
凌晨似是无奈般的顺了顺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低低的声音喃喃在她耳畔。
他不由舒了口气,为之前擦掉手中汗液的明智,不然,周郁刚才那一握,一定握到他一手湿濡。
“可是我真的……”
周郁想说,她真的像身临其境,看到儿子在训练中吃苦,不是她看到电视里演那种,没事儿迈个正步,做个俯卧撑什么的,而是类似于警匪片里那种直接出任务,与坏人对战。
只是,这样的话,她没有往出说,觉得就算是说出来,凌晨也一定会说,你电视剧看多了。
见她安生了,凌晨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消除。
其实,到是能理解她,毕竟儿子从小就粘她,再加上当妈妈的总是心软,舍不得让孩子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吃一点苦,糟一点罪。
这个时候,要是果淑慧在家就好了。
凌晨有些后悔放任那对越来越潇洒的父母四处游走了,至少,他们在家,阿郁的心思,也能分散些。
“阿郁,张学宽去了B市,杂志社那边一直没人坐阵,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呃……
周郁愕然的看着凌晨,似乎不相信这是他的态度,“可以吗?”
这几年里,她零零散散的也出去工作过,当然,无非是他的贴身秘书,偶尔到杂志社那边帮忙,可时间总是不长,因为身边有两个孩子,儿子和女儿都很粘她,每每她不在家的时间长了,两个孩子就会不停的给她打电话,结果,自然是她没法像别人一样长坐在办公室里一天工作几个小时,甚至加班这种事儿,完全都不用想。
不过,虽然等于为了孩子放弃了工作,可她也没后悔,因为她只是在经营另一个事业,她的孩子也是一种事业,能将两个孩子教导的这么懂事儿,听话,她也很有成就感。
凌晨笑捏了她的鼻子,“张学宽怕是求之不得。”
还真是……
周郁一想到张学宽在这一年里每每都鼓动她回杂志社,不由,也笑了起来。
夫妻俩深夜商谈,浅浅几句,不经意间,挥起了周郁的梦魇。
“好了,天亮还要一会儿,先睡吧,明天早起,咱们一起。”
阔别几年,周郁重新回到杂志社,经过几年的变化发展,杂志社的规模已经不可同日而与。
《晨光》作为当下最具口碑的媒体,记者已经不需要再去四处找新闻了,只要坐在办公室里,保证电话线路畅通,新闻就会不请自来。
凌晨送了周郁到了《晨光》新的办公地址,一栋独立的七层办公楼,坐落在S市寸土寸金的地段,虽然不是现代化的钢筋水泥玻璃墙面建筑,但其透着斑驳黄迹的历史痕迹足以显露它价值的可贵,不只体现在金钱上,更体现在底蕴上。
周郁看着这栋明明身在闹市,却总有一种独辟蹊径之感的办公楼,一时竟隐约读懂了什么。
偏头,她凝向站在身边淡笑扬眉的男人,试探着猜测,“这栋楼,不会是什么文化遗产吧。”
“五年前申的遗,三年前通过的,两年前解除了,一年前政府拍卖,半年前,《晨光》搬到这儿办公。”
所以……
周郁努力控制着嘴角轻抽的弧度,她很不想说,在这一句话的信息里,她读到了狼狈为奸的味道。
时事变迁,如今的S市,朱崇早已不再担任市长之职,不过,他在担任S市市长期间,工作表现突出,政绩卓越,理所当然的提升到B市,任了重要职位,而关于现任的S市市长吗,周郁没有接触过,只知道,是莫骄阳在任时,重点提拔上来的。
“好了,上去吧。”
凌晨拍了拍周郁的肩,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前方楼门,台阶上等待她的人。
向西。
当年的小丫头,如今《晨光》元老级人物,现任编辑部主编,负责审核各大经济时政类稿子,夸张点说,手握下边小记者的生杀大权,一怒一喜间,皆引人心浮动。
“总编好。”
向西早就蠢蠢欲动了,可见人家夫妻腻歪起来没完,她也没好意思凑上来,等到看清总裁给她的暗示,连忙笑眯眯的跑了过来,没等近前,就亲切的开了口。
这算是周郁最不陌生的人,这几年友情生温,再加上向西也生了孩子,两个有孩子的女人共同话题更多了,围绕着孩子,坐在沙发上不吃不喝都能闲聊一上午。
周郁等着向西近前,看她亲昵的挽了自己的胳膊,笑意柔和了眉眼,开口第一句就问,“小光头这两天还好吧,上次说他拉肚子,现在也该好了吧。”
小光头是向西和袁大头的儿子,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头发从生下来就一根没有,朋友间玩笑都说,向西家每个月最省的就是电字了,有两个灯泡照明,直接就可以不用开灯了。
向西先跟凌晨道了别,挽着周郁边朝着台阶走,连笑语连珠,“小光头皮实,拉了一天没精神,等到晚上的时候,我婆婆来给他吃了药,后半夜就不拉了,第二天就嚷着肚子饿,我给他熬粥,臭小子竟然嫌弃,要吃鸡腿,没办法,我婆婆惯着他,到底出去给买了两个鸡腿回来,不过,嘴瘾过了,肚子又遭罪了。”
“呵呵,你也是的,告诉告诉他啊。”
周郁觉得向西骨子里的淘气劲,大概还没随着嫁人生子而收敛,反而每每表现在戏弄儿子上。
果不其然,向西幸灾乐祸的翻了个白眼,拉着周郁爬楼梯,“我先说,他不信啊,这回吃了苦头,就信了。”
周郁无奈的瞪了她一眼,看着儿子遭罪,她也不心疼。
好久没爬楼了,从一楼到七楼,周郁有些喘。
向西显然是锻炼出来了,脸不红心不跳,带着周郁直接去了七楼总编室。
办公室的门推开的一刹那,扑鼻而来的花香差点呛倒了周郁。
除了花香,那入目之处的奢华,几乎让周郁怀疑,自己走进了某个高档酒店的总统套房。
话说,那名贵的沙发,高雅的办公桌椅,还有用屏风隔出来的单间,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