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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这次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去当兵, 软磨硬泡半个月,江母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太像她所熟悉的自家儿子的作风。

“哎老江,你说浩浩这是怎么了?念书念得好好的,非要去当什么兵?”江浩出去和同学打球了,她在家向江父嘀咕。

江父喝了一口茶, 眼皮子都没掀,“当兵有什么不好的?保家卫国, 还能让他改改脾气,我看就比念这个大学有出息。”

“一去就是两年啊, 人见不着,这大学文凭也拿不到了。”江母直叹气,“以前说让他乖乖读书,到时候大专文凭拿出来, 就能直接进你单位啦, 他也答应得好好的。我就觉得这事儿太突然了, 不像他自个儿拿的主意。”

“退伍回来也给安排工作的,文凭不文凭的没那么重要。”江父有点烦她妇人之见, 把茶杯重重搁下, “你儿子你不了解?谁能左右得了他?”

江母眼珠子一转, “还真有。”

“谁啊?”江父抬头。

“你把你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江母把手伸出去。

江父迟疑了一下, 还是给她, “给谁打啊?”

江母开始翻通讯录, “你闺女。”

“哎不是, 你给晓晓打电话干嘛要用我手机?”

“她不接我的。”江母不满道,“白养这么大了真是。”

江晓正和顾廷禹在商场逛季末打折的夏装,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有点意外。

她笑着接起来,“喂,怎么了老爸?”

“哎,晓晓,我问你啊。”那头是女人的声音。

江晓表情一僵,皱了眉头,“妈?”

“浩浩这段时间非说要去当兵,是不是你让他去的?”江母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

本来听见她的声音心情就不好,这下江晓心情更不好了,语气也不自觉有点冲,“您都准备好骂我一通了,我说是不是有那么重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江母拔高了声调,“你在哪儿?你现在回家,我们谈谈。”

挂了电话,江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拿起购物袋,哑着声说:“回家。”

顾廷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回哪个家,把沉甸甸的购物袋接过来,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

半小时后,两个人到了江晓父母家的楼底下。

顾廷禹要跟上去,被她拦住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我陪你上去。”顾廷禹握着她的手不放开,“万一……”

“我是她亲生的,再说有我爸在,她还能对我下毒手不成?”江晓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就不一样了,你当心她拿椅子砸你个头破血流,我不是危言耸听,她真干得出来。”

“可是我不放心……”顾廷禹看着她,眉间眼底皆是担忧。

“没事的。”江晓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口,“以前都是我听你话,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算我求你。”

即便她愿意对他十二分坦诚,但仍旧有些东西,不想让他亲眼看见。

微弱又可笑的尊严。

“那你小心应付,有事叫我。”他捏了捏她的手,片刻才放开。

江晓转身就上了楼。

顾廷禹退后两步,站在楼道的角落里,点了一根烟。

他没有烟瘾,很少抽,习惯带一盒也是因为发小们好这口,偶尔心思烦躁的时候,这东西倒挺有用的。

他一直知道江晓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姑娘,但他更喜欢她在自己面前那种单纯可爱的乖巧,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体贴周到得让人心疼。

鼻腔咽喉里都是浓浓的尼古丁味道,暂缓了他迈上楼去的冲动。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江晓每一次回到这个家,心情都会瞬间变得低沉。

三岁的时候,家里多了个弟弟,妈妈开始无时无刻不围着他转,本来就享受不到多少关爱的自己,更加形如空气了。不,那时候她还太小,不知道难过是什么。

那或许就是五岁……她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流了好多血,妈妈却很不耐烦,连创可贴都让她自己去找的时候……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不太记事的,有多难过,睡一觉起来,大人哄一哄就忘了。可是没人哄她。所以如今回想起来,桩桩件件都清晰如昨。

江母坐到沙发上,里面老化了的弹簧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把江晓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也搬了把椅子,过去坐着。

“真是你撺掇浩浩去当兵的?”江母问。

江晓淡淡地一抬眼,“您注意一下用词,去当兵不是去杀人放火。”

“不用你提醒,说我没文化。”江母扬了扬声调,“咱们家就你行,高材生嫁了个金龟婿,现在更出息了啊,连你弟弟的事儿都要插手,当我和你爸是死的啊?”

江父拿了一把瓜子,“别扯上我,我没不同意。”

“你给我闭嘴。”江母横他一眼,“江晓我问你,我是哪儿对不起你了?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你一个女孩子我不嫌浪费钱供你读到大学,不是让你净给我添堵的!你爸那儿给江浩安排得好好的,毕了业就去工厂里上班,你去你弟那儿撺掇他,横着来这么一出,你怎么这么能耐啊?”

“响应国家征兵那是光荣,多少人巴望着把孩子往部队里送?妈我就不懂了,在您这儿保家卫国的人民解放军还不如去工厂当工人?江浩那德性您不知道啊?在学校不学好,去了工厂就能学好?”

“什么保家卫国?部队少他一个不行了?还是就打不赢仗了?”江母涨红了脸嚷嚷,“别人家那是别人家,我家不需要!我这辈子就浩浩一个宝贝儿子,不能让他去受那个苦!万一,万一要是出点儿意外可怎么办?”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亲口听她说出来,江晓还是忍不住心痛到呼吸困难。

江浩在她心里,那是磕一下碰一下,少根头发丝儿都不行的娇宝贝。

她也只有江浩这一个宝贝。

目光短浅又胡搅蛮缠的无知妇人在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令人作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