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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女孩子虚脱一般,他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喃喃重复。

“我看见她们了。”

唐格说的他们(她们)是指当日已经逃走,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回来的那些人。

今天她按照惯例出去寻找食物,这一次,因为近处可以吃的东西已经被搜刮的差不多了。唐格越走越远,一般来说,她每次取水的地方,都是在距离最开始塌陷的洞~穴不远的一个凹坑。

但是因为最近一周的动作加上白日烈日,这里的水源基本上已经汲取干净了,所以唐格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掩骨荒原里面,没有大的参照物,每一次外出搜寻的时候,她大多是看着天上的太阳为参照。但这回会越走越远,等到唐格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落。晚间的荒原很容易碰上毒物,她正准备往后走,便在这个时候,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处小小的水光在低矮的灌木丛缝隙间闪现。

荒原里面有水的地方,一般也会有很多其他动物前来觅食,唐格在观察一段时间之后,这才慢慢地靠近水源,果然在里面发现一条小小的溪流,这些仿佛地下涌~出的溪水,渐渐汇总到一起,越是往前走,水流越来越宽,最后竟然能听到潺~潺水声撞击岸边石块的声音。

她立刻将蛋壳里面装上水,正预备拎着往回走,今天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是洞~穴残余的蛋清还是勉勉强强能够准备一顿晚餐的。唐格正想着,忽然一阵风从前面的林子吹来,鼻尖顿时闻到一股淡淡而奇怪的香味。

她心头一动,缓缓顺着灌木丛往前走,果然越往前面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这既像是烤肉的味道,但又带着一点点说不出的腥味。

是火烤的味道?唐格心想,难道是之前已经离开的兵士?但是,他们既然安全了,为什么没有回来找傅婪呢?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吗?

越是往前,火光越来越明亮,透过一片树丛,唐格突然看见了他们在烤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具被切开的尸体,火光中甚至还能隐隐看见女子的乳~房,滋滋冒着黄油,她猛然捂住嘴巴,心头一阵作呕,浑身颤立,那一瞬间,手里的蛋壳几乎落地,她生生拽住了。

过了好一会,才一步一步退后开始往回跑,结果在路上一不小心摔进了水里,一身湿透。

洞~穴中一瞬间沉静。

傅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女孩子的身体,带着透骨的凉意,他的眸色一暗,面色冷峻,却最终先轻轻叹了一口气,关于联邦的战时优先避险条例,那些兵士的做法的确是有前例可循的,但这样的做法,早在联邦成立,重塑秩序的时候,就已经被明令禁止。

“我知道了。”

唐格说完,面色还是苍白,静静顿了一秒,然后突然哇啦哇啦吐了起来,其实一天根本没有吃什么,但是就是胃里面满满的,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恶心在心里头,非得要吐出来才能稍微轻松一点,

她的声音颤抖:“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可以?这根本就是畜生才会做的事情!”唐格舌头有些打结。

恐惧、战栗,说不出的恶心,全部积压在心头。

傅婪:“荒原里面吃的东西有限……”

她猛的抬起头看着傅婪:“你的意思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是正常的吗?还是你们根本也是这样想的?”

傅婪叹了一口气:“联邦的十年平和之间,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不会被允许的。他们的行为的确不对,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在银谷荒原本来就是物竞天择,弱者总是会为有强者的生存让路。”

她的眸中某地闪现出利光:“好。”

几乎迅雷不及掩耳,她伸出手去,一把按在傅婪腰间的枪柄上,枪柄被握到了手中:“既然这样,那也请他们为我们的生存让路。”

“格格,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她突然推开他,面色阴冷,她心里涌起无数的念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什么两人的价值观不同如何追求共同的东西……心里有酸涩的情绪涌动。

她慢慢说道:“这些人都是我带出来的,在她们出来之前,我向她们说,长老会承认了他们的自由和身份,告诉她们,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你——那未来,公函的承诺,我们将会享有和其他男人一样的权利,包括生存权。可是现在,原本齐心协力和我们一起来寻人的,这些士兵将我的士兵,他们一心一意冒险来寻你的人,架在篝火上,大快朵颐。”

她后悔:“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我真蠢,我以为同样都带着枪就是士兵,我以为,有了长老会的信件和公函,一切可能会不一样……是的,一切是不一样了——死的方式不一样……在你们眼里,我们只是低贱的蝼蚁,在这个世界上苟且偷生,如草芥一般任人踩踏,而当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变成同类的口粮,对吗?”

她转头想要看着他,动作到了一半,忽地停下来,她一手盖住了红红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那一句轻问停在喉间:如果你和他们一样被困,一样饥饿下,而又没有任何的食物,洞~穴中除了我,那么你也会这么做吗?

她没有说。他却读懂了她眼里的涵义。

沉默了一秒钟。

“名字,”他忽然说,“名字,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不要担心。格格,每一个被承认的是士兵都应得到他们的尊严。”

唐格忽的转头看他,眸光一闪。

傅婪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格格,不要那么绝望地看着我。相信我好吗?长老会答应你的,我同样可以答应,长老会不能给你承诺的,我也可以答应。”

他慢慢叹口气:“其实弊端早在几十年前都已经埋下,如果你看过帝都博物馆里面的资料就会知道,联邦并不是一直这样的,至少在先民时代,那是一个温和的世界。战争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此起彼伏。五十年前的混战,让当时的人口急剧锐减,而十年的休养生息和暂时和平,人口却并没有达到五十年前的七成。女人是财富的象征,也是财富的保证,现在坊间对于婚配的争夺,甚至已经达到了家族内部。我的老师曾告诉我,持续这样的状况,只需要再有三十年的时间,根本不用边境流民和叛军的侵扰,联邦便会不攻自破,他的进言和建议都被沉积在议会的档案室里。帝都那帮人忙着争权夺利,众议员的位置千金便可售卖,只要他们自己豢养了足够的女宠,谁还管得了下面的生灵涂炭?联邦早就从头到脚生了病——坏透了。”

唐格微微红的眼睛更红了,站了这多时,她的脚早已发软,索性慢慢坐了下来。

“重症还需猛药医。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出去。”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唐格转头,便看见一只孵化不久的小蜥蜴,正大摇大摆慢慢朝着他们走过来,黑黝黝的竖瞳眼睛紧紧盯着两人,微微张口,便看见一排尖锐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