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嫔依旧病着,自然不适合出席这样盛大隆重的家宴。倒是宁嫔武氏的变化颇大。自从她入宫后,胤禛就对她一直冷落着,即便是给了品级封号却是一次牌子也没翻过。乌拉那拉氏对于可有可无地人素来是权当不存在,武氏之于她既无威胁妨碍又无利用价值,也就没有过多关注和照应。如此之下,武氏独自一人住得钟粹宫与冷宫相差无几,而这位又是个孤高清冷自视过高的,也不屑于主动与各宫走动,更不屑打点贿赂,起初还仗着自己是先帝定下来的身份时不时摆摆架子甩甩脸色。可是宫闱不比内宅,见惯场面的宫人们本就是多半是攀高踩低的,服侍如此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子心里难免生出埋怨,加上她这幅做派,明里暗里地也给她受了不少冤枉气,也让她渐渐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此番将她,依旧是那般空谷幽兰的气质,却没有了最初的冷傲孤高,低眉顺眼地按着规矩行礼问安,举手投足间多了谨慎与顺从,看上去反而更加我见犹怜起来。
“看来咱们的皇上又要多一位心头好了。”钱氏唇角牵起,附耳对我半认真半戏谑地悄声说道。
“花无百日红,咱们本就不争这个,谁好不好,与咱们何干。”我抬手用帕子掩下唇边的笑意同样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回应道。
钱氏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心照不宣地终止了话题,将目光移到后来陆续进来的两个新面孔的低阶妃嫔身上。
这两人一个姓郭,一个姓安,两人据说原本都是汉军旗包衣,家境都还算不错,故而打点关系成了乾清宫的宫人,后来二人先后被胤禛临时起意召幸封了常在。只不巧的是,两人尚且定了品级,还没来得及安排宫苑,仁寿皇太后,也就是胤禛的生母德妃就过世了,碍于孝道,两人晋封的事也就暂且搁下,只在乾西四所拨了两间单独的屋子先住着,平日也还是照旧去乾清宫侍奉。正因着这般近水楼台,二人虽然谈不上多得宠,却也因着胤禛平常在乾清宫忙得晚了顺便纾解生理需要,又或者二人年轻,终归是新鲜劲尚未过去,比起我们这些潜邸的旧人们更多了被翻牌子侍奉的机会。如此这二人不计较便不催促,加之乌拉那拉氏因着琐事也将这二人忘了,于是一直到除夕这天她俩依着在侧妃嫔的礼数过来给乌拉那拉氏请安并参加家宴,乌拉那拉氏才想起她二人来。
这两位突然空降的年轻妃嫔让屋里人都忍不住好奇打量。单从长相说起,郭氏长得清丽秀美,有种小家碧玉的敦厚温婉,一眼便觉得是个本分妥帖的,让人心生好感。钱氏打趣说她神态举止有五六分像我年轻时的模样,还说皇上许也是看重这点才会让她侍奉。
对于钱氏这话,我却只是一笑了之,心道倘若当真如此反而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欣慰荣幸之举。
有了郭氏在前,那安氏显然就没有郭氏的讨喜,那双眼波流转的凤眸带着天然的媚态,美则美矣,却让旁人觉着怎么看都有些轻佻。在她给乌拉那拉氏行礼问安时,我明显感觉出乌兰那拉氏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目光中带着嫌弃之色。
结果如我所料,乌拉那拉氏果然更喜欢郭氏多一些,不仅特别问了郭氏的年岁与家世,还给了赏赐,又将她安顿到我和钱氏所在的景仁宫里。可临到安氏时,乌拉那拉氏只是不冷不热地应了几句,而后安排她去翊坤宫与武氏作伴,就让她退下了。
乌拉那拉氏如此亲疏有别,明眼人都看在心里。不消多想,等今日过后,两人的境况也会有了与之前不同的变化。
一众妃嫔到齐,乌拉那拉氏按例分发过赏赐,又说了些谆谆教诲众人新一年里该如何如何的场面话,也差不多到了时辰。众人皆随之出永寿宫,跟着皇后仪仗浩浩荡荡地向乾清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