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擎从她出生就一直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她。
她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会不娇弱?她现在一定很痛,一定支撑不下来,而且很快就会摔倒,他紧张的已经握紧双拳,心疼的想要跑到台上制止她,但是他错了,从头到尾,初夏的动作依然流畅柔美,嘴角的笑容也依旧甜蜜幸福,她的脚踝都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但是她完美的结束这场表演,就连最后的谢幕都保持着笑容。
观众席上掌声不断,夏若突然抓住他的手。
“跟我走。”
“去哪?”
“后台。”
薄擎被夏若拉去后台,在还没走到的时候,就一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
“好痛啊……呜呜呜……我的脚好痛……”
“夏夏。”
夏若松开薄擎,紧张的跑过去。
初夏看到她,嘴巴立刻张大,哭的更凶,哭声都快要透过前台。
“妈妈……我的脚断了……我不能跳舞了……”
“夏夏乖,没事的,没有断,只是崴了一下,医生会帮你治好的,你还可以继续跳舞。”夏若安稳她,然后紧紧的抱着她:“真是我的好女儿,刚刚跳的太棒了,妈妈为你骄傲。”
初夏还在哭,不过比刚刚好了一点。
薄擎看着她哭泣的样子,有些惊讶。
除了她出生的那一天,还有婴儿时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怎么说呢?心情好奇怪,有种雀跃的感觉,还觉得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很可爱,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笑了。
初夏这时注意到他,看到一个帅哥笑话自己,她的心就更加委屈了,又一次大哭起来。
薄擎也知道他不应该笑,但是没办法,莫名的就是忍不住,她越哭,他就笑的越开心。
远处。
柳子衿看着他的笑脸,双目呆呆的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夏若看着初夏的脚踝越肿越高,马上抱起她:“别哭了,妈妈带你去医院。”
她已经顾不上薄擎,薄擎也并没有想要跟去。
他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哭花脸的初夏。
突然。
有人用力的踢了他一下。
他垂目。
林沛涵一脸的气愤:“不准笑,再笑我就把你的嘴给撕烂。”
薄擎认得她,她是初夏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这个朋友就像个守护神一样总是保护着初夏。有她在他就放心了,他就可以放心的去美国了。
“谢谢你。”
他对她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就大步离开。
林沛涵不明白。
她踢了他,他却说谢谢。
这人……神经病吧?
……
那是最后一次他见初夏,当天晚上他就飞去了美国,没有告诉任何人,夏若,薛荆辰,柳子衿,他就那样突然离开了,但是在半个月后,他收到了夏若的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到他的地址,在信里把他一通臭骂,接着,每个星期她都会寄信给他,还有照片,全部都是初夏的照片,在照片后面还写着日期,内容。
一开始他真的很烦,不仅拒收,还冲动的想直接烧了,但是渐渐的,他竟然期待每个星期的来信,也不自觉的收藏着初夏的照片,只要在烦闷空闲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来反复的翻看,用她的笑容来治愈自己,不知不觉,照片已经堆积了好多好多,可是在他二十四岁的那一个星期,他收到了夏若的最后一封信。
她死了。
在死之前她邮了这封信。
信中的内容还是跟以前的大同小异,只是多了另一封信。她希望在夏夏结婚的那一天,由他将这封信交给她,而她也希望他能够爱上夏夏,能够娶她,照顾她,但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就他这样的性格,就他这样死板的脸,怎么可能会让她幸福?他甚至以为,他娶了她以后会影响到她现在的幸福,像他一样再也不会开心的笑了。
“对不起……”
他对着最后的那封信道歉,然后泪水涌出眼眶。
夏若是个好妈妈,更是个好人。
真的很庆幸,二十年前那一天,能够在她的面前停下车……
是她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她让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来把握,是她让自己变的不是一个行尸走肉,冷血动物。
可是他却没有机会去报答她。
……
自那以后,他跟初夏的联系就断了线,直到……老爷子给他打来那通电话。
“小擎,言明一个星期后结婚,你能赶回来吗?”
“一个星期?恐怕不行。”
“工作虽然重要,但这也是我们家的大事,你要是能回来最好还是赶回来参加,而且你也应该见见这个侄媳妇,人很不错,家世也不错,是初家的大小姐,名叫初夏。”
初夏?
薄擎的脑袋一阵巨响。
她要结婚了?而且嫁的是自己的侄子?
“小擎?小擎?你怎么了?听到我说话了吗?”
薄擎久久的没能回神,心脏有种没办法正常跳动的感觉。
“小擎?小擎?”
手机里的老爷子还在叫着他。
薄擎的双唇微微张开:“我在,刚刚信号不太好。”
“哦,这样啊。你还是把时间空出来,回来参加吧。”
“我刚刚看了一下行程,那天有个非常重要的生意要谈,我还是不回去了,你帮我跟大哥和言明说声抱歉。”
“那好吧。”
电话挂断后,薄擎走进了那个房间。
他重新翻阅了夏若给他寄来的那些信,每一封信中写都全部都是初夏,而几乎每封信里面都会提到让他娶夏夏的话语,以前在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也觉得他们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当她真的要嫁人,而且还要嫁给自己的侄子,成为自己的侄媳妇,这让他的心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
六天后。
薄擎坐在办公室,双目看着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他不自觉的就开始计算,离初夏和言明结婚的时间还有15个小时,坐飞机回国需要12个小时,离现在最早的一班飞机是2个小时后,他还有1个小时阻止的时间,他要去阻止吗?可他并没有打算要娶初夏,就是有种不想让她结婚的感觉。
烦躁的又想了半个小时。
对了。
他突然想起夏若的那封信,他马上拿起办公桌上的听筒。
“阿睿,给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马上就订。”
“是。”
薄擎急匆匆的回去拿信,心情非常激动,这时他还没有察觉自己真正的心思,更没有察觉自己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回国,但是,他怎么都没有算到,最早回国的那班飞机,竟然晚点了两个小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
车子停在薄家的后门,薄擎坐在车内看着灯火通明的薄家别墅。
他们已经成为了夫妻,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一切都是天意。他拿着那封信,决定默默的将信放下就走,然后当做从来都没有回来过,直接回美国,继续以前的生活。
避着人和摄像头走到二楼。
双脚站在新房的门口,并不打算进去,只想把信从门下的缝隙塞进去,但是门内却突然响起东西打碎的声音。
薄擎惊讶。
有人在里面?
现在宾客都在大厅,不应该有人会上来才对,而且还是在新房里。
会是谁?
正在推测着,门内隐隐传出声音:“水……热……好热……”
是个女人的声音。
薄擎立刻就想到了初夏,手完全不经过大脑,急切的将房门打开,而初夏此时就跌坐在打碎的杯子旁,面颊异常绯红,呼吸完全紊乱,双手不停的拉扯着胸口的衣服,胸前大幅度的起伏着,嘴里呢喃道:“热……好热……好难受……”
薄擎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一定是被人恶作剧下药了。
他走过去,双手伸出,却又犹豫的不敢碰她。
这么多年都是远远的看着她,默默的看着她,总觉得触碰她就好像是在染指她一样,让自己有种罪恶的心里,但是初夏看到他,急切的抓住她的手,难受道:“言明……我好热……我想喝水……”
薄擎的心又开始难受。
他不是薄言明。
“言明……言明……”
初夏不停的叫着。
薄擎只想快点离开,他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打算转身通知人去叫医生,但是初夏却紧紧的抓着他,此时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甚至是神志不清的,她只能按照药物发作后激出的本能去行动,用力的拉过他,抱着他的脖颈,亲吻上他冰凉的唇。
薄擎惊瞪大双目。
初夏尝到他唇上的冰凉,身体隐隐有些舒服,所以更加用力的亲吻他。
薄擎的脑袋完全蒙掉了,但他心中那股难受的感觉因为她的亲吻而慢慢的消失,逐渐转变为某种激动的情愫。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不行,绝对不行。
“夏夏……”
他叫着她,拉开她,但是初夏已经尝到了甜头,怎么都不肯放手,又一次亲吻他。
这一刻薄擎开始明白了。
他喜欢这个女人,甚至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
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想要她……
……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赤着身体半躺在床上,看着沉睡在怀中的初夏,视线渐渐下移,凝着床单上的那抹鲜红。
内心虽然极度的开心,但是……他在做什么?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是她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可是他却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甚至他们的关系已经变成了叔媳,他们已经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可是他竟然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真是太愚蠢,太傻了,他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爱。
“咚。”
房门外突然响起声音。
薄擎的冷目看向门口。
是谁要进来了吗?
可是那声声响之后就完全安静了下来。
薄擎垂目在看初夏的睡脸,他贪心的又去亲吻她的唇,一次之后觉得不够,再一次,还是不够,再一次,再一次……他从不觉得亲吻是件多么甜蜜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亲吻自己喜欢的女人,不仅是甜蜜,还会上瘾,但是他却又不得不放开她,不得不赶紧穿好衣服。
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知道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
是薄言明喝醉了倒在门口。
他垂目看着他,心中满满的全都是嫉妒。
两个小时。
如果飞机没有晚点两个小时就好了。不,他根本就不应该犹豫,应该马上就飞回来。也不对,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与她保持着那段远远的距离,他应该站在她的面前,应该陪着她长大,应该答应夏若的婚约,如果从一开始不是他自我厌恶的拉开了这段距离,她一定是他的,今天的新郎也一定是他。
是他毁了这一切,而且已经挽回不了。
不想被她讨厌,不想被她厌恶,更不想让她醒来后觉得自己肮脏而痛苦不堪,所以他将薄言明放在了她的身边。
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不后悔要了她,他只后悔没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
拿着信回到了美国。
在走出机场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跟初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晃神,他震惊,以为是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奇迹,但是当她走过来,站在自己的面前,笑着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知道,她不是初夏,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的笑容里满藏着阴谋和私心。
也罢。
至少这张脸他喜欢。
……
本以为至少拥有了那张美丽的脸,至少可以每天看着‘她’,每天触碰‘她’,但是佟毓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他无法忍受,尤其是她带着一张跟初夏一模一样的脸,很快他们的婚姻生活就结束了,而终于,他到了三十岁的年纪。
他再也不能躲避,必须要回薄家,必须要跟她见面。
心情既高兴又紧张。
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他甚至因为害怕看到她的幸福生活,所以整整四年都没有去打听过她的任何消息,而当他回到薄家,也有意的想要避开她,来到了后院,但是却怎么都没想到,在后院却还是遇见了她。
她似乎有什么难处,拿着母亲的遗物给了一个男人,叫他去卖。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最后初夏竟然冒冒失失的撞到了他,还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身上,更是抬起头叫了他一声:“三叔。”
这一声‘三叔’,让他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冷漠的对待她,用力的封闭自己的心,但是当天晚上他就知道了,原来这四年她过的并不好。
看着言明那样对待她。
他气愤的想要杀了他,不过同时却又在心中邪恶的欢喜着。
既然言明不能给她幸福,那么……就让他来给她幸福。
他要得到她。
必须得到她。
……
当飞机降落到杭州,他从回忆中慢慢的回过神,而当他的双脚站在姜宅的门前时,他的心情又激动又澎湃。
已经三年了,夏夏,你会原谅我吗?
大手抓着门上的铺首,用力的敲了三下。
“咚、咚、咚。”
“谁啊?”
门内传出蔺伯的声音,接着老旧的大门被打开,蔺伯惊讶的看着门外的薄擎:“小擎?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