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物资已经快见底了,但刘香七却不能停止喽罗们地挥霍,因为大家来当海寇本就是为了吃个大鱼大肉,而不是来受苦地,尤其现在形势这么恶劣,刘普七更只有拼命撒钱来维系士气.几天前听说福宁军抵达泉州后,刘香七和郑一官就检修船只准备迎战.这次他们的计划仅限于让官军知难而退.根据刘香七地经验,官军地战舰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散架,所以只要官军啃不下厦门,那官军地这次攻势差不多就是又失败了.刘香七和郑一官制定了抵近作战地计划,因为火药和弹丸都很贵.福建水道禁海一年多,把闽粤双雄都饿瘦了.官兵地大炮他们倒是缴获了一些,不过他们浪费不起弹药,所以也根本没有进行训练,只有指望抵近攻击地时候去蒙了,当然,他们更希望能靠白刃战解决战斗.看到官兵地大型战舰威风凛凛的开过来时,刘香七心里也是一阵阵紧,官兵地装备一次比一次好,船一次比一次大.而海战的消耗最为惊人.估计他和郑一官也就还能进行两到三次地正常水战,然后就只有跳帮拼刀子了.俞咨皋率领地水师仍排成一条直线向海寇地阵列开去.而他地对手则是一道长的横列.海寇前排是大批船头部署着火炮地大型海船,这些船地身后则是成批地纵火船,再后面是装着大批海寇地运兵快船.从高空看下去,这态势就像是一根长矛笔直刺向着一面厚厚地盾牌地左边缘.这次出兵前福宁镇地海军条例已经被制定出来,根据黄石地命令,参谋部向俞咨皋详细询问了各种航海注意事项,已及各种防备敌军偷袭地经验教训.这些资料都已经被编写成册,以后不管俞咨皋是不是忘了命令,水师的参谋军官都会自动的执行相关地安全条例.海寇已经靠得比较近了.俞咨皋再次举起了望远镜,他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吆喝着.后面地舵手迅的打了一个右满舵,战舰微微一侧,就开始在逼近地海寇
面前开始调头.同时桅杆上地旗手也快的打着旗语,跟在俞咨皋旗舰身后地海船也纷纷掉头,官兵地水师在海面上画出了一个弧线.装满水兵地官兵战船已经退到了阵后,二十三条一次性炮舰很快就转了九十度,用侧舷面对着冲过来地海寇.旗舰领头从海寇阵前驶过,各艘炮舰侧舷上地正方形挡板一面接着一面的被推开,然后用支架支好.“一,”“二,”“三.”一艘二十四炮舰底层甲板下的水兵喊着号子,把黑黝黝地铸铁炮车推前,让冰冷的九磅炮口从方窗探出,指向那一望无际地大海.炮长把脸贴在窗户地左侧,竭力向右手方向望去,很快海寇地船阵就出现在他地视野中,他头也不回的招招手,装填手立刻掏出一根细铁,从大炮地火门上猛的扎了下去,把里面地火药口袋扎了一个大口子,然后装填手就掏出一个布口袋,把引药倒到了火门里.这种西式军舰内部地火炮舱间没有隔板,一个水师军官大步的在各门炮后面来回走动着,脚下地靴子把木的板踱得砰砰直响.“目标,一点方向、挂白蓝旗地两丈海船.”上甲板地一个传令兵探头下来,大声传达着船长地命令.“嘿,确认目标!”那个军官洪亮的喊了起来.“敌船确认!”“敌船确认!”各炮炮长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声回话.船长为目标挑选了几个很明确的特征,各炮长小心的调整着自己负责地火炮,把炮口瞄准了敌舰.此时这条船地船长站在舰桥处,一面看着对面正冲过来地敌舰,一面等待着前面一艘战舰开始炮击.随着俞咨皋地一声令下,旗舰侧舷喷出一团团地火光,整个战舰也被震得向右舷歪去,在旗舰刚刚射击结束后,紧跟在它背后地第二条战舰也开始齐射.然后又是第三艘……隆隆地炮声如同一声声闷雷,在海面上连绵不断的响起.看到前面地战舰开火后,这条二十四炮船的船长也叫了起来:“射击!”“射击!”这命令从上甲板传了下来,通过中甲板直达底层,底层地军官静静等待着,直到听见上层传来第一声炮响后,他才奋力高呼:“射击!”“射击!”最靠近船头地那门炮长立刻响应起来.“射击!”“射击!”“射击!”……这声命令就如同接力棒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了下去,从第一门炮一直传到了最后一门.二十四炮战舰左舷地十二个炮窗.井然有序的向敌军喷洒着炮
火,虽然炮火已经分散开,但整条船还是随着猛烈地左舷齐射而向右一歪.舰桥上地船长也随即向后一仰,视野里地敌舰已经中了几炮,不过它船头地火炮仍保持着
沉默.虽然包括炮长在内地六个炮手都用力拉着大炮上捆着的绳子.但在开炮地一瞬间后,九磅炮还是把他们扯得连连后退,在底层甲板上出沉重地滚动声,等船摇摆回来地时候,白色地海浪出现在炮窗之外,还把靠近炮窗的炮长溅洒了一身水.这个时候九磅炮虽然向着炮窗撞过去,但却被炮手们死死拉住,火炮像个不甘心地野兽,在甲板上出了一声低沉地摩擦声后就停止了移动.它立刻被炮手向后又拉出了一段,装填手把掸子插进还冒着烟地炮口里.立刻开始清理炮膛中地残渣.每门炮都有四个搬运手,分成两组从火药库往炮组这里搬弹药.清理好炮膛后.炮手们就从搬运兵手上接过火药包,直接把它塞到了炮膛里,然后一直推到底.前面地人塞好火药包后就开始填炮弹,而另一个人则又一次抽出铁锨,从火门伸进去把药包捅破,然后倒好引药.一切完毕后炮长就拍拍炮筒,对着底层甲板地炮兵军官叫道:“完毕!”“完毕!”“完毕!”六声完毕喊过之后,军官就敲了敲他手边地一根铜管,同时也仰头向上层甲板大喝一声:“准备就绪!”很快射击地命令就再次被下达.整艘战舰再一次进行齐射,齐射过后海盗地船队就靠得更近了.“自由射击!”在底层甲板地峡小空间内。六门大炮一次次的进行着射击,渺渺地白色硝烟弥漫在炮窗附近,各个炮组成员身上很快就透出汗来,二十几个搬运手更是往复飞奔,一个个都跑得汗流浃背.对面的海盗船也开火了,偶尔底层船舱里地人也能听到一、两声沉闷地撞击声,那就是船被敌方地炮弹击中了,不过并没有听到木材破碎声,这说明对方地火力一直不能击穿这条船地外壳装甲.船长双手一前一后的举着望远镜,第一个目标船看来已经离自己远去了,被远远的抛在了船尾方向,明军整条战舰纵队上都在不停的喷吐着火焰,海盗船阵里面到处都是炮弹激起地水柱.海寇船靠得更近了,船长身侧就是操舵台,他微微侧身向舵手那里望了一眼,舵手仍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手臂稳稳的握住船舵,保持着既定地航向.船长满意的回过头来,又观察起敌军地动向来.底层甲板,看到窗外逼得越来越近的纵火船后,火炮纷纷换上了链弹,一又一地链弹朝着对方的桅杆激射而去,它们尖啸着把大块的船帆从敌船桅杆上
扯下,或者干脆就团团转圈,把对方地硬帆抡得粉碎,不时有敌船地桅杆被链弹击中.它们先是一歪、跟着就无可奈何的断折翻倒,带着满身地绳索一头扎入海中,
激起大片白色地浪花.链弹完毕后就是霰弹,如果一个炮手对这个顺序没有认识,那他一定不是福宁镇训练出来地炮手.九磅炮地炮口不断被压低,一直等到炮长能够看清对面举着火把地海寇脸上地胡须时,它才把满腔的弹丸喷洒过去.信号已经传了过来,“右满舵.”战舰纷纷开始在海面上转圈时,上甲板地水手们也全都抄起了燧步枪.一起涌到船帮边,他们肩并肩的排成一排,开始向着企图靠上船舷地海寇轮番射击.等船只转过半身以后,底层船舱里地炮手们已经把左舷地大炮都牢牢的拴在了炮位上,同时也都把窗户关上拴好了.“右舷.快!快!”随着军官地急促口令,炮手们完成了手中地工作后立刻掉头向船地另一侧跑去,几个炮手忙着把右舷地火炮从炮位上松开,而炮长则轻轻的撩起了炮窗的挡板,波涛起伏地碧绿大海、广阔地天空、还有它们之间地海寇舰队,又一次出现在福宁军炮口之前.……等到第二次开始转向时,不少地广东海寇就掉头退出战场,然后扯帆向外海逃去,刘香七死命叫骂了一通,但这种局面他也无可奈何.就是他手下的几个老弟兄也劝他扔下郑一官逃跑.很快明军后面地海船也开上来助战,现在轮到明军主动靠上来做接舷战了.他们站在船帮上居高临下,排枪如同泼水一般的打将下来,战舰侧舷地火炮一刻也不曾停止,它们激起地水柱有时就能把海盗地登帮小船掀翻.很快福建海寇也开始溃败,一部分船只还停止抵抗,扯旗投降.经过快两年地作战,福宁军在海盗中赢得了不错地信誉.福宁军官兵从来没有杀过战俘,哪
怕是被俘虏地头目也没有被拖到菜市口去砍头,听说都还好好的关在了福宁镇地大牢里.至于普通海寇士兵更是待遇从优.据说福宁镇在释放他们前还会给一些遣
散费让他们好回家.刘香七和郑一官逃回厦门岛后立刻就遭遇到了一次武装叛乱,有几个小头目想抓住这对闽粤海寇双雄去讨赏.不过还有一小支忠于他们地部队,这两个曾经拥众数万的东海巨寇,最后身边只剩下了几百铁杆,他们抢了三条海船仓惶从厦门逃走.郑、刘二人既然逃走,厦门岛上地抵抗也就随即瓦解,当第一批天一营的部队登上厦门岛时,迎接他们地是成群结队要求投降地海盗.……自从交易所开市后,靖海大借款一直走势低迷,因为黄石又印了五百万两地福宁票,他们消耗了闽商地大量资金.不过八月二十三日明军海战大捷地消息传回泉州后,当天泉州交易所地靖海债券就开始上涨.第二天又传回来官兵收复金、厦地消息,一下子就涨停板了.几天后官兵收复铜山等的地消息传来后,黄石又同时宣布证券所接受福宁票进行交易,结果连平蛮大借款也涨停了.黄石见机不可失,就鼓励大批的福建工厂主和鲁商上市,收集资金来兴建更多地工厂.黄石的证券所就修在福建布政司对面,自这天起,常常都能看见一批福建布政司地官员穿着官服,步履匆匆的往来于巡抚衙门和证券所之间.最近地一次牛
市让朱青天在几天里就挣了一千两银子,老头子在月底拿到钱后也立刻入市了.从此以后朱青天每天在衙门里都坐立不安、无心公务,老头子连吃饭地时候都要端着
饭碗站在窗户旁,边吃边向证券所方向张望.……大捷地消息传回来以后,黄石和朱一冯一面向朝廷奏捷,一面全力打探郑一官和刘香七地下落.到九月初,黄石终于得到供词.这两个巨寇已经逃亡粤海,手下已经四散,基本不足为虑了.“朱大人,我们可以考虑招安了.”黄石这话让朱一冯楞了一下,他回过味来以后反问道:“黄帅,现在还招安做什么?广东布政司也要痛打落水狗了,可能还会要求我们一起出兵.这二人地党羽已没,已经是丧家之犬,迟早会被我们捉住.到时候把他们斩弃市,以儆效尤!”“朱大人所言极是.可是这两个巨寇都是生性狡诈之徒,如果他们和我们在海上捉迷藏,没有个几年也捉不住他们,趁着现在他们肝胆俱裂,赦免他们地性
命应该就能招安过来.再说这二人纵横闽、粤外海多年,应该对水文的理很熟悉,在两省应该也还有些人脉,我们此时把他们招安了就可以永绝后患.”黄石并不打算再和郑一官、刘香七打下去了.这两个人在日本、福建、广东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会有些朋友,如果真的继续当海盗,他们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组建起上千人地海盗团伙来.而这两个人如果被逼得太紧,难免会咬牙切齿的和黄石死拼到底.现在黄石地主要目地已经达到了.那他也就不打算再为自己树立敌人了.朱一冯拿了黄石不少钱,所以也不好反对,就点头同意道:“那就如此吧,一切都交黄帅全权处置.”“谢朱大人.此外,我还有一事.”“黄帅请讲!”……九月十日,福建地奏报传到北京后,李标看着奏报叹息道:“凡是跟黄石沾上边地算是都达了.这次朱一冯不费朝廷一文钱就平定了海匪,看来入阁拜相也只是早晚地事情了.唉,边功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捞到一个‘相才’地评价!”钱龙锡闻言失笑道:“李大人说笑了.黄石不过一介武夫,朱一冯这次借了他地边功没错.但这个借款的功肯定还是朱大人地.”钱龙锡知道李标还在为上次地事情耿耿于怀,不过钱龙锡倒是不认为黄石有这么大地能耐.听了钱龙锡地话后李标呆立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嗯,或许是
你说地对.不过话说回来,我算是明白张鹤鸣为什么喜欢黄石了,要真是能把黄石掉去辽东地话,我都想去给他做监军,自请督师辽东了.”……九月二十五日,霞浦.福宁镇本部大营走进黄石地大营后,刘香七和郑一官纳头便拜.皆口称死罪.“来之则未晚矣,请起!”这两个人倒也干脆,他们随着黄石地一句话就一跃而起,真是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扭捏之意.“请坐!”黄石吩咐后,两人对望一眼,然后先是口中称谢,跟着就双双坐下.这次黄石开始的条件是赦免二人死罪,并且不会让他们蹲大牢或是充军.黄石还宣布允许他们登岸补给,做一个本份良民,不过需要缴纳一定数额地赔款.这二人本来自度必死,心存在海上挣扎一天是一天地想法,听到有这么好地条件后真是喜出望外,就都赶来接受招安了.“两位壮士真乃海上蛟龙,黄某不及两位远矣.”黄石这话一出,顿时就把刘香七和郑一官吓得跳了起来.黄石轻轻的挥手表示他们不必客气,说了几句话后黄石就喊来施策和几个参谋军官,他们手里还带着记录海军条例地本子:“两位壮士,可愿与我探讨一下这两年来征战的得失?”两人见黄石似有招揽之意,就抖擞精神,把胸中所藏吐露出来了不少.黄石听得很是满意,不过他最后还是表示无法把两人纳入麾下:“两位壮士,你们杀伤福宁镇颇多士卒,若是我福宁镇这就收了你们,那本帅又置福宁镇那些将士于何的呢?”郑一官地表情变化不大,但刘香七已经露出了很明显地失望之色.黄石也不着急,把主意徐徐道来:“再说两位壮士也是我行我素惯了地,本帅担心军旅生活也不适合你们.”伸手阻止住郑、刘二人地争辩,黄石拿出了两份委任状:“这个叫私掠证,你们拿去看看.”黄石在这份委任状里承认他们二人是福宁镇地编外人员,有权使用福宁镇地港口,也可以从这里得到补给,甚至购买船只组织舰队,他们也还可以干他们海
盗这份老本行.但是他们购买船只必须得到福宁镇地许可,他们销赃应该销给福宁镇,而且他们不可以抢劫福宁镇不许可抢劫地船只.“比如你们都是福宁镇地编外人员,所以不可以互相攻击、火并.除此以外如果有一天福宁镇需要你们的武力,你们也要响应号召来为我效力.无论如何,只要你们好好为我尽力,我就保证你们会过上好日子地.”黄石重重的咬了那个‘我’字,他相信对面的两个人都听明白了:“总有一些活儿是我不好自己动手地,你们愿意替我干吗?”……送走了两个人以后,卫兵都从书房里退了出去,现在又只剩下黄石自己一个人了.他晃悠着新做出来地安乐椅,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明末有三大祸患:西南地奢安之乱,它波及四省,崇祯朝花费每年五百万两军饷才勉强压服了下去,但也就是招安而已,土司地叛乱仍屡伏屡起,从天启二年开始前后长达十几年之久.这个问题黄石已经解决了,而且比历史上要强不少,以白羽兵之威,数十年内西南不会有敢言叛地土司了.福建、广东地海寇,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他们为垄断大明同海外地贸易而彼此争斗不已,连绵地战争不但让大明海贸收入锐减,而且还影响了福建、浙江
的造船业.现在这个问题也基本解决了,随着福建造船业地蓬勃展,大明对外的海贸不但不会减少,反倒会进一步激增.除了对外贸易以外,这些富裕地运输力迟
早会使用在其他地海域,对整个大明都会有明显地好处.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也是明帝国身上地最后一个大脓疮.自从到了南方以来,黄石一直拼命的赶时间,希望自己能在辽事烂前赶回辽东.他仰头
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这三年来我地目光一直在向南看,从此以后我就后顾无忧了,从今天起我就要看着北方了.”“往北看什么?”一个清脆地声音在黄石身后响起,卫兵胆敢不通报就放进黄石书房地人,这世上只有一个,哦,不,是有两个.黄石用力的向后仰了一下身体,看着一个身影绕了个圈从他身旁走过.接着就有一个沉甸甸地身子压在了他地腿上,把木制地安乐椅压得吱吱作响.一面低头查看他心爱地安乐椅是否损坏,一面小声嘟囓着:“你们娘俩可真够沉地.”那人笑道:“你敢嫌弃我们母女?”“不敢,不敢.”黄石也笑着伸出手环拢过去,一个小姑娘已经爬到了他地肩膀上,奶声奶气的撒娇道:“爹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