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沈家采桑车架已被严词撵走,冠生幸不辱命。”
“宋冠生,你……明明答应过我!”食指指向他脑门,沈金山目眦尽裂。
“沈家姑娘心术不正,利用我儿一腔痴情,引诱他做下如此多错事,我又岂会反过来帮你。”
“那是你儿子是非不分,与我沈家何干?”
“不管是否与你沈家有关,总之养出这么个儿子,冠生自觉愧对多年来一直多有帮衬的长姐一家,自然要做些什么弥补一二。话说回来,若非你沈家心术不正,把手伸到胡家千亩桑田里,又岂会中计!”
“你……”颓然地躺在地上,沈金山半晌说不出第二个字。
“看来契书上这两样东西,如今沈家是一样都拿不出来。”老叟叹息道:“事已至此,真相如何已经很清楚。是沈家先未做到契书上的承诺,并非我等背信弃义。诸位乡亲父老可都听见了?这契书撕与不撕,不用它沈家点头答应。这事就算说到天边,也是咱们有理。”
“对,是他们先说话不算话。”
“回家就把契书给撕烂了。”
“我身上一直随着带着,现在就撕了!”
最后说话那人掏出契书,作势就要撕了,见此胡九龄忙往前一步。
“且慢,且听胡某一言。契书是双方的,既然蚕农撕毁契书要额外付给大笔银子,同理,沈家这边做不到承诺的,让大家白盼一场,是不是也该有所补偿?”
当初为防止这些蚕农反悔,沈金山也仿效胡家,不过他比胡家更狠,违约者要赔偿十倍银子。当时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率先毁约,对此点也就没怎么注意。契书上白纸黑字,只写着“若违此契,十倍赔偿”。
如今这一条,却成了套在他头上的紧箍咒。沈金山怎么都没想到,今晨太阳升起来时捏在手里、充当他最大也是最实在翻盘筹码的一张张生丝契书,仅仅过去一上午,反过来却成了他的一道催命符。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劝说完激动的百姓收回契书后,胡九龄也从袖中掏出另一份契书。
“先前沈兄曾要求,以今春绸市连带进贡那批货,胡家整体利润的七成为代价,供给我胡家一批极品生丝。可如今这等境况下,沈兄想必是拿不出来,这笔账你看又该如何处置。”
七成利只换一点极品生丝?沈家真是面黑心狠,在场响起一片抽气声。
与寻常百姓的感慨不同,这会沈金山却只觉黑云压顶,完了!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愚人节,又称表白节。大家有喜欢的人(比如萌萌哒鱼丸),可以大声说粗来。不开玩笑了,鱼丸准备了二两小酒,准备等下喝完,跟我男神表白去。
——仲基欧巴,窝来了!
☆、第90章
被愤怒的百姓生生推到的沈家大门前,胡九龄拿着薄薄的一页纸,居高临下看向沈金山。
双脚被压在厚重的门板下面,此时此刻沈金山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一纸契书吸引过去了。
“生丝……”
“对,就是生丝。征募军饷宴不过是昨日的事,沈兄前一日过府签下此契书,连带着今日,不过是三日的事,上面写些什么,想必应该还都清楚?”
何止是清楚,那契书是他卡着胡家家底立的。
自打接手沈家后,他便将当时青城第一的绸缎商胡家作为最大的敌人。这些年沈家生意蒸蒸日上,可离着胡家总归差那么一线。同在青城的胡家,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多年打探下来,他完全清楚胡家有多少家底。
丝绸轻薄但不保暖,最适合夏日穿,春日进贡上去做成夏裳,正赶上穿衣的好时节。是以在每年四季桑蚕中,春蚕这一季最是重要。即便胡家家大业大,为了春蚕也得动些家底。他张口要七成利润,正好卡在让胡家伤筋动骨,咬咬牙却又能答应下来的数额上。
这笔数额之大可想而知,而如今他拿不出生丝,按照契书中内容,要按照原价赔偿。
不仅本来手到擒来的七成飞了,他还要倒赔出去那么大一笔银子,里外里,差不多把沈墨慈没偷走的半个沈家又搭进去一半。
单是想想他心里便抽疼,直觉得有把锋利的匕首在一下下剜着他的心头肉。
“胡兄,那不就是句玩笑话。”他讨好地说道。
看他那副畏畏缩缩地模样,阿瑶直接气笑了。她可清楚地记得,在前世阿爹死后,沈家取代胡家,一跃成为青城第一大绸缎商时,身为当家人的沈金山那股子骄傲劲。顶着他那光秃秃的脑门上蹿下跳,恨不得听所有人奉承他。
当然沈墨慈还是个有心计的,沈金山尾巴越往天上翘,另外一边她越是表现得柔和谦逊。本来有那么个当亲爹的,身为儿女的沈墨慈名声怎么也要受影响。但那时沈墨慈早已拜墨大儒为师,整个人的名头比沈金山还要响,最起码提起沈家大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是以那会沈金山非但没有对她产生丝毫不利影响,反而反过来衬托得她越发出淤泥而不染。
这辈子,沈墨慈还能有那等好命?
唇角扬起轻蔑的笑意,阿瑶开口,声音中依旧带着点天真:“那天你逼我阿爹时可不是这样,我在门外面都看到了,你气焰可嚣张。”
“这……”沈金山一噎,然后抬手自打嘴巴:“都怪沈某这张嘴。”
“沈老爷,您这脸变得可真快。”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出去老远,直听得门里门外百姓哄堂大笑。可不是,沈老爷这变脸的速度……比蜀地来的绸缎商带来的那川剧戏班子还要快。
指指点点中,不少人直接嘲笑出声。
这下不管能不能运来黑炭,他的脸面好像全没了。意识到此点,沈金山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夫妻一体,不仅沈金山,这会孙氏也不好受。前院吵嚷声传来,守在前面的婆子一次次将不利消息报过来,她眉头越皱越深。昨日中午府门前争吵时,她还想着坏了沈金山名声,自己握紧沈家大权。可吵完回府发现房契被偷后,知晓沈家铺子丢失大半,她已经隐隐有了退意。
这些年沈金山想针对胡家,已经成了一块心病。放着好好的踏实生意不做,非得走那旁门左道,四处攀关系。平常还好,可这次他明显招架不住了。
深处后宅多年,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沈金山怎么样她不管,可她和儿子后半生得有着落。
想了整整一晚上,当方才与蚕农间的契书作废消息传来,她终于下定决心。叫来心腹妈妈,她吩咐她赶紧去取几只箱笼,自己则亲自去后面打开库房门。
“古董玉器一概不要,只装金子。”
先装点金子运回娘家,这样待日后沈家无事,她自可靠这笔金子与沈金山周旋。自己的夫婿自己了解,换做别家可能暴跳如雷甚至休妻,可沈金山那财迷,绝对会看在金子的面上重新接纳她;而若是沈家不行了,手里握着金子,她在娘家说话腰板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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