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宁却知道,能造成他今天这样心如止水的结果,当年在那些龌龊的真相面前,他会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可是你到底要做什么?”严锦宁问道。
曾经一度,她以为国公夫人是他的束缚,但是现在却隐隐觉得,可能自己错了。
因为——
如果有国公夫人在,他至少还会用她能揣测到的正常人的逻辑和手段去做事。
而现在——
失去了最后牵制的他,突然就变得陌生的叫她抓不住了。
“这些事,你别管!”司徒渊道,看着她的眼波却是柔和的。
他不想说的事,其实严锦宁也无计可施。
可是这种摸不透的感觉,却让她难以忍受。
她上前一步,还是固执的盯着他的脸,“好,你的私事我可以不问,那么我问你,你还是打算娶丛蓉吗?”
她这个样子,很有点咄咄逼人。
“宁儿——”司徒渊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你别再敷衍我!”严锦宁道。他越是不肯对她透底,她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安和忐忑,“别的事,你不让我管,我可以都不过问,但是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明确的答复。你说,你还是要继续履行和丛大小姐
之间的婚约吗?”
他在算计丛蓉!
只从这一点上来看,严锦宁绝不相信他是真心想娶丛蓉的。
可是以他的为人,他又不该是会对丛蓉这种弱女子下狠手的。
不!
国公夫人在的时候,那个司徒渊是不会对丛蓉这样的弱女子下狠手的,但是现在……
严锦宁突然也不确定了。
现在国公夫人过世也不过才刚刚两个时辰不到,眼前的司徒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高深莫测到连她都会觉得陌生和恍惚了。
“宁儿,我早就说过了,有些事,你可以当做听不见也看不见,总有一天尘埃落定,我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和交代的!”司徒渊道,尽量的好言相劝。
“果然!”严锦宁听了他的这番话,终于确定,她看着他,眼神里突然就带了几分复杂几分防备,“你到底要对丛家做什么?”
“我不会做什么!”司徒渊道,顿了一下,却是话锋一转,“但是我和她之间已有婚约,只要她还想嫁,我就会娶!”
这个时候,严锦宁都不会为了他这话吃醋和难过。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正色道:“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司徒渊闻言,突然就笑了:“这和你没有关系!”“司徒渊!”严锦宁大声说道,说话间,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神色郑重的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没在和你开玩笑!这些天我有仔细的想过了,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和底线。现在我就明确的
告诉你,我不接受你身边会存在的任何女人,包括曾经!如果你也想要和我在一起,就绝对不能娶她!”
她看着他的眼睛,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这些话,本来是她为了逼出司徒渊的实话才说的,但是真正说出来的却也是真心话。
她严锦宁,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大度的淑女,她喜欢他,甚至是希望只有她一个人是喜欢他,都不想他被别的女人觊觎。
司徒渊其实是不介意她这种吃独食的想法,但是问题出在她现在说这话的表情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他和她对视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再给我一点时间……”
“随便你!”严锦宁见他这个态度就知道他还是不肯和自己透底了,当即便是打断他的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了。
司徒渊也没拦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目色深沉。
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呵?
如果有一天,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从头到尾我都在欺骗你,你还会再承认你喜欢我吗?
不!
没关系!
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有关系,只要我想要,你就必须要留在我身边。
因为——
那时候,除了我的身边,你也再无处可去了。
严锦宁,今天,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了,从今以后,这世上,我唯一还在乎的就只有你了……
那时候,如果你让我走了,或许我们之间就那么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可是现在,不能了!
“主子,二小姐她就这么走了,没事吗?”闫宁见他一直站着没动,再看严锦宁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让她去吧!”司徒渊从远处收回目光,面上神情也已经恢复冷静。
“表小姐已经寄信去北疆给国公爷报丧了。”闫宁道。
“暂时就别折腾他了,你去想想办法。最近这段时间,我不想横生枝节。”司徒渊道,抬脚往后院国公夫人院子的方向走去。
这边丛蓉和李妈妈主仆互相扶持,几乎是魂飞魄散的最后勉强撑着回到了住处。
丛蓉迈过门槛就踉跄着扑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
李妈妈转身关了门,手按在门板上,却是缓了好半天才提起力气,转身往里走,抬手扶住了她的肩:“小姐!”
丛蓉喝过了水,本来正捧着杯子在失神,此突然被吓的一个哆嗦,手里的杯子落地,啪的一声。
她猛的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李妈妈的脸,眼泪顺势而下。
“小姐!”李妈妈眼里也噙了泪水。
“奶娘!”丛蓉一把抓住她的手,因为太用力,手指都掐进了皮肉里。
她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跺着脚,眼泪不停的流,“怎么会这样?奶娘,怎么会这样子啊?”
“小姐!小姐你冷静点儿。”李妈妈也是还处于过度的意外和震惊之中,却只能安抚她,唯恐她弄出更大的动静被人听到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丛蓉却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还是抓着她的手,焦急道:“他们是母子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是母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奶娘,他们好脏!他们好脏啊!
”
她抓着李妈妈的手,哭得恐慌又无助。
李妈妈几次想要开口安慰她,最后却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抱着她,任由她哭。
主仆两个,滑坐在了地上。
丛蓉抱着她,哭了好半天才勉强擦了擦眼泪,突然又再抬头看向了她道:“这件事,我得写信告诉父亲知道,我……”
说着,再次失声痛哭了起来。李妈妈心里一惊,连忙摇头道:“小姐,您可别犯傻!这就是天大的事,随便透出去一点风声,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皇后娘娘是咱们国公府里出去的人,大家同气连枝。现在这局面,睿王一定盯着太子
呢,就算您找了再可靠的人去送信,万一这信函不幸落到睿王或是别的什么人身上,那不止是您,包括咱们整个国公府,甚至远在边疆的国公爷都要跟着遭殃的。”
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丛蓉也知道。
她无助又茫然的愣了愣,最后无计可施,就又扑到了李妈妈怀里,继续哭,“奶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李妈妈抱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唉声叹气,“等等吧,一般情况下,朝廷都不会下令夺丧的,老夫人过了,国公爷很快就回来奔丧了,有什么话都等到时候当面再说吧!”
丛蓉到底还是个有脑子的,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点了点头。
花厅这边,司徒宸和丛皇后一时冲动之后并不敢过分温存,赶紧收拾穿了衣裳就散了。
司徒宸收拾的快一些,整理好衣物,就先推门走了出去。
这时候古嬷嬷已经回来了。
她是丛皇后的奶娘,也是死忠,以往丛皇后和司徒宸之间来往都是趁着他去皇后寝宫的时候,守门的也是古嬷嬷。毕竟两人有母子的名分在,儿子进宫给母亲请安,呆个个把时辰,说说体己话或者一起用膳都很正常,所以根本就没人多想。司徒宸又是五岁起就开始跟着丛皇后了,是在丛皇后膝下长大的,这种情况下
就让人忽略了一个一直存在的事实——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亲母子,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古嬷嬷使劲低着头不去看司徒宸的脸,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打从心底里也是觉得不体面的,当然,就更没敢提自己方才突然肚子痛跑去上茅房的事。
司徒宸衣冠楚楚,若无其事的径自从她跟前走过。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老奴才心里对他的鄙夷和看不起——
和自己的养母苟合?这是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可是,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殿下!”古嬷嬷低着头,谦卑的行礼。
“恩!进去伺候吧!”司徒宸目不斜视的应了声,径自走出了院子。
他不在乎现在怎样,也不在乎别人都会用怎么样的眼光看他,因为——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熬到头了。他,还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