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妃皱了眉头。
“娘娘!”向嬷嬷硬着头皮上前引见,“武威将军回朝了,听说严家老夫人出了事,亲自过来接人的。”
祺贵妃怔了怔,然后才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严锦添一眼,“你就是武威将军?”
“微臣严锦添,见过贵妃娘娘!”严锦添拱手行礼。
祺贵妃面上表情就猝不及防的有点尴尬了。
严锦添却是神色如常的继续道:“听说我祖母在娘娘这里突然晕倒了?给娘娘添麻烦了,我这就接她回去!”
“武威将军说那里的话。”祺贵妃硬扯出一个笑容,“老夫人年纪大了,有点头晕目眩的毛病不算什么,本宫看她应该就是一时的身体不适,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她便就转身,叫人引了严锦添兄妹进去。
严锦添与她略一颔首,举步进了偏殿。
彼时老夫人躺在床上,呼吸匀称,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模样。
他在军中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是中了迷药了,只是却也没点破,只道:“我身边只有个哨兵,不太方便,还要麻烦娘娘给两个人,帮忙送我祖母出宫去吧。”
“好!”祺贵妃点头,使了个眼色,“就用本宫的辇车从严老夫人出宫吧!”
“是娘娘!”有人应声去准备辇车,又有几个人过来帮忙把老夫人往外抬。
“今天打扰娘娘了,改日微臣再准备好谢礼,当面向娘娘道谢!”严锦添一拱手,倒是十分客气的。
祺贵妃本来心里乱,正有点心不在焉的,而且她不觉得严锦添敢对她话里有话,只是不经意的一抬头,瞧见对方冷峻的一张脸,心口居然莫名剧烈的一缩——
他已经看出来了严老夫人的事情有猫腻?可老夫人又没什么事,难道他还干当面威胁自己这个堂堂贵妃吗?
祺贵妃只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想再仔细确认一遍的时候,严锦添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身往外走。
祺贵妃赶紧收摄心神,也匆忙跟着走出去。
这时候辇车已经准备好了,有人把严老夫人抬上去安置好。
严锦宁也自觉的跟着上了车。
祺贵妃见他们真的要直接出宫,这才突然觉出不对劲来,走上前去一步道:“武威将军是什么是回来的?今天是除夕国宴,你难得回京一趟,难道不参加吗?”“我预定的行期本来是明天到,只是路上赶了点儿。国宴的位置都是提前定好的,多加我一个也不方便。陛下那边,随行的信使已经去禀报军务,并且交代我的去向了。”严锦添道,见那些宫婢搬着老夫人
的身子有点费劲,就抬手扶了一把,然后又道:“而且我母亲新丧,我还是先赶着回府上一炷香比较好!”
死者为大!这是正经道理。
祺贵妃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回头老夫人醒过来了,将军也叫人知会本宫一声吧,到底是在我这里出的事。”
严锦添看她一眼,却是推辞,“祖母的身体还是不错的,没事!”
这话,似乎又是绵里藏针?
祺贵妃微微变色,脸色表情也僵硬了一瞬。
这时候一直沉默跟在严锦添身后的严锦添突然开口,“贵妃娘娘,我家三妹妹没有跟着祖母一起吗?”
祺贵妃勉强打起精神,道:“哦!那会儿看着开宴的时间差不多了,本宫就叫她先过去了!”
打发走了严锦雯,同时却还偏要叫人去找她来?
如果说这里面没鬼都没人信。
严锦宁只是笑了笑,就没再多言,转身也自行上了辇车。
向嬷嬷就叫了个宫女道:“你去承天殿那边知会严家三小姐一声吧,看她是跟着武威将军他们一起走,还是等着参加宴会!”
“是!”那宫女领命,赶紧的去了。
“那微臣就先行告辞了!”严锦添又冲祺贵妃拱手一礼,然后便径自走下台阶。
他在宫里是徒步的,跟在华丽的辇车旁边,居然也不会叫人觉得渺小,那个背影从容,令人过目不忘。
“娘娘,这武威将军怎么会突然回来了?”目送一行人走远了,向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凑到了祺贵妃身边。
祺贵妃也是皱着眉,回头看她一眼,正色道:“你没露馅吧?”
“倒是还好!”向嬷嬷道,却不敢掉以轻心,“表面上没起什么冲突,至于这位将军心里会有些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冯氏没了,他回来奔丧,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但是居然这样一点风声也不透?我都没听铭儿提起过。”祺贵妃神色忧虑的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回来是私事,又不是为了军情,这个阵仗……怎么就叫本宫觉
得心里不安生呢?”
“也没什么吧?”不过就是个年轻的将军而已,向嬷嬷倒是没想得太远了,“时候不早了,娘娘快换衣裳吧,今天的场合,可不能迟到。武威将军的事,等回头跟殿下商量过再说也不迟。”
“嗯!”祺贵妃看着天色不早了,就点点头。
这边严锦宁放任自流,跟着严锦添一行出了宫门。
严家的奴仆带着马车等在那里,见到一行人出来,赶紧就要过来接人:“是大公子和二小姐他们!”
严锦宁刚从辇车上下来,一抬头,却见远处的御道上,司徒渊带了一队他府里的侍卫打马而来。
辇车挡在了宫门前面,隔着一段距离他便先收住了缰绳。
严锦添也看到了他,大约正在揣测他的身份,就听身后不远处的佟桦低吼一声:“公子当心!”
严锦添瞬间转身,就见一个黑衣人手持一把短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人正从高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雪亮的刀锋兜头往严锦添的头顶劈了下来。
那一瞬间,凛冽的兵刃光芒刺痛了双眼,严锦宁直接僵硬的愣在了当场,忘记了反应。
“夜倾华!”严锦添却是临危不乱,唇角牵起一抹冷笑的弧度,眼底却有寒光乍现。
他一手拉着严锦宁,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挡,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变戏法一样从腰际摸出一把隐藏的软剑。
刺客的断刃凌空劈下,他当机立断的反手一挡。
严锦宁就被拢在他张开的左臂后头,很近的距离之下,她甚至能看到两人兵器碰撞时候激起细碎的火花。
那刺客的杀招被封住。
严锦添用了内力振臂一推。
那人人在半空,没办法着力和他对抗,仓促间只能翻身落地。
严锦添的目光冷凝,这才吐出后半句话,“他倒是真看得起我!”
夜倾华?
这些刺客是夜倾华派来的?
而且还是冲着为了刺杀严锦添的?
严锦宁大为震惊,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那刺客翻身落地之后,严锦宁有失神了一瞬,但也就只是这要一刹的工夫,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刺客身后居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七八个人。
一群人,围成一个半扇形的包围圈,手持利刃就冲了上来。
“不过是我家陛下还给你的!”为首的那人再度挥刀砍来。
严锦添就只带了佟桦一个人,众寡悬殊,这样的局势之下,他再要拖着严锦宁在身边就是累赘了。
于是千钧一发,他顺手将严锦宁往后一推。
力道很大,严锦宁给他推出去老远,连着踉跄了好几步才勉站稳了步子,抬起头的时候,那辇车旁边两方人马已经厮杀在一起。
打斗中,严锦添有往司徒渊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司徒渊高踞马上,面容冷淡,却居然是对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刺杀完全的无动于衷。
这边严锦宁也顾不上别的,只是脑中飞快的回想——
那个刺客说这是夜倾华还给严锦添的?难道是指正月他们从行宫回来,路上遇刺的那一回?
当时夜倾华的车驾遇刺,她就在车上,后来好像听说司徒宸带人去查了,但是没有查出刺客的身份来,然后就不了了之。
难道那件事是严锦添做的?
他和夜倾华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彼此暗下杀手?
据她所知,琼州城虽然名义上是东陵和南月的边城,但是实际上严锦添驻守琼州,这些年真正应对的却不是南月的军队,而是当初被夜染在琼州城外灭掉的那个部族的余孽。
那些人强攻南月不下,然后就改变策略,看重了琼州城易守难攻的的地形,屡次侵犯,想要拿下琼州城,作为他们反扑南月的据点。
如果说严锦添会对夜倾华有什么不满,那就应该是夜倾华方面对这件事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任由那些余孽屡次进犯,而从不施以援手。
但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彼此互相设计刺杀?
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何况还是在两国君主已经见过面,并且有意交好的前提下?
当然——
所谓的联姻只是夜倾华居心不良的缓兵之计,但至少明面上,大家还是和气的。
到底是为什么?
严锦添和夜倾华之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不对,夜倾华根本就是一直在盯着严家的,他不仅孤身潜入永毅侯府,后面更想过要素樱混进去,他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严锦宁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一时间思绪混乱不堪。
她先是有些紧张的盯着前面严锦添与人厮杀的战圈,但是随后转念一想,就又突然转身去搜寻司徒渊的所在。
然则她才一回头,本来应该是在远处观战的司徒渊却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并且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后。她转身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