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头皮几乎要炸裂开来。
“三……”
枪声响起:“砰!”
如同百米运动员听到了发令一般,罗飞等人立刻向着枪响处蜂拥而去。不过很快他们就全都驻足停在了车边。
阿华已经从车内坐起,毫发无损。在他身旁的副驾座上,尹剑仍然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但神情却如木鸡般呆滞。在他视线的焦点上,韩灏一动不动地仰卧着,鲜血正从他的额头汩汩流出。
“这是他给你上的最后一课。”阿华起身的时候,看着尹剑轻声地说了一句。而尹剑似乎许久之后才听见似的,茫然地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你的心太软了——在这一点上,你真该好好地向你师父学学。”阿华一边说一边离开了那辆汽车。车外的空气如此清新,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地畅吸起来。
十一月六日凌晨一点十三分,省城公安局刑警大队讯问室。
“要说的我都已经说完,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阿华一边问,一边抬腕看看手表。
罗飞坐在阿华对面,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目光锐利得像刀尖一样。阿华却不为所动,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显得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很放松似的。
罗飞身边的一个小伙子也在咬牙看着阿华,他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了一下,某种情绪已忍不住要爆发出来。
小伙子正是尹剑,在他身上难得显出这样的暴脾气。不过罗飞恰到时机地轻轻拍拍他的胳膊肘,将对方的满腔冲动按了回去。
尹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他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飞此刻收回目光,他把尹剑记载的询问笔录拿起来递到阿华面前,说道:“请签字吧。”
阿华笑了笑:“我是个粗人,写不好字,还是按个手印吧。”说话间,他自行打开桌面上的一盒印泥,把右手大拇指伸到里面蘸了蘸,然后用力在询问笔录的最下方摁出一个清晰的指纹。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熟络无比,就像在自己家中喝口水一样简单。要知道,从十来岁的时候开始,他就是各个拘留所的常客,经他画过押的笔录恐怕得以三位数字来计算了。
做完这一切,阿华便站起身泰然自若地向着屋外走去。他刚一走到门口,立刻就有两个等候的小弟迎上前,给他披上了抵御夜寒的风衣。修长的风衣把他的身姿衬得更加高大挺拔,而他的步履也苍劲有力,不再像为人保镖时那样谦恭谨慎。在一系列的风云突变之后,这个邓家的仆人已隐隐成为龙宇集团的首脑人物。
罗飞等人目送着阿华的背影,心中都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滋味。尹剑更是很不爽地问道:“罗队,真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让他走又能怎么样?”罗飞的语气显出些无奈,“韩灏死了,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最多拘他二十四个小时。”
“那就先拘他二十四个小时!给他上点阵势,诈唬诈唬他,没准能套出点什么呢!”
罗飞摇摇头:“肯定没用的。这种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拘了他却拿他毫无办法,反而挫了我们自己的锐气。”
尹剑叹了口气,不甘心但又无计可施。
“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辛苦了,早点休息。”罗飞站起身收拾自己面前的文件、手机,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尹剑说道,“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什么?”
“去慰问一下韩灏的家属吧。带两个队里的老同志一块儿去……就说他是在协助警方追捕Eumenides的时候殉职的。”说话间,罗飞摸出钱包,把里面大额的钞票都点了出来,“这里有一千多,算我个人的心意,队里有谁愿意出的也可以出点。组织上的抚恤金,我会尽量去争取……”
尹剑接过那叠钞票,同时眼角一烫,几颗泪珠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罗飞知道尹剑对于自己亲手射杀韩灏的事实难以释怀,他轻叹一声,把手拍在小伙子的肩头:“你是韩灏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才会让你上车。而能够死在你的枪下,对他来说是一种最有尊严的结局,你明白吗?”
尹剑点点头,闭上眼睛控制住剩余的泪水,同时他的双手牢牢地握成了拳头,似乎体内有某种惊人的力量将要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