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活死人(4)(2 / 2)

“买什么肾?”对方警惕地问道,“谁让你打这个电话的?”

“朋友介绍的嘛,人民医院的肖主任。”尹剑报出了肖嘉麟的名号,他相信后者肯定是半年前换肾事件的核心参与者。

果然,张立奋的语气一下子热情了起来:“哦,肖主任的朋友啊!您贵姓?”

“免贵姓尹。”

“尹先生,幸会!有什么事,您说?”

“我亲戚等着做换肾手术呢,现在找不到肾源,想请你帮忙啊。这样吧,我们见面聊一聊好不好?我这边不缺钱,价格什么的随你说。”

“哎,肖主任的朋友,价格怎么敢乱说呢?现在就聊吗?”

“对,就约在人民医院门口怎么样?”

“行啊。附近有家蕉叶咖啡,就在那里吧。”张立奋报了个具体的地点,看来他对这样的约见早已是熟门熟路。

“行,那我们就不见不散。”尹剑说完挂断了电话。旁边的罗飞把手一挥:“走吧。”

两人向庄小溪告了别,驱车直奔人民医院。蕉叶咖啡就在医院大门往东五十米的位置,两人入座后没过多久,尹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是我。对对对,我已经到了。”尹剑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往门口迎了两步。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看到尹剑之后便挂掉手机,然后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张先生。”尹剑走到近前,探右臂做出要握手的姿态。

“你好你好。”张立奋也殷勤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随即他便听见“咔嚓”一声——一副锃亮的手铐落在了手腕上。

进了刑警队的讯问室之后,张立奋便蔫头耷脑地缩在禁锢椅内,全然没了先前那股热情活络的劲头。

罗飞严肃地问道:“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不知道啊。”张立奋无辜地晃着脑袋,“你们不是说让我介绍住院吗?我这好心赶过来,就被你们给抓了。”

“介绍住院?你还真能赖啊?”罗飞冷笑了一声,“刚才通电话的时候都有录音,我们聊得可是买肾的事。”

“买肾?那是你们说的吧?我可没听清。”张立奋装模作样地眨着眼睛,末了还反问了一句,“我说过买肾卖肾的话吗?”

罗飞一回想,当时这家伙一直顺着尹剑的话头,关键的话语他自己还真是一字未提。看来他也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对付警察的这套手法玩得娴熟。要想让这种人开口,你必须得拿出点干货出来。

罗飞盯着张立奋看了片刻,忽然提高声调问道:“王献你认识吧?”

“王献?”张立奋模棱两可地拖着长音,既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

罗飞冲尹剑使了个眼色,后者拿着王献的照片走过去,“啪”的一声拍在张立奋面前:“就是这个人,你好好看清楚!”

张立奋瞅了一眼,含糊道:“好像有点眼熟。”然后便抬起头来,暗地里揣摩着罗飞的反应。

“别装蒜了。”罗飞郑重地提醒对方,“我告诉你,你们那点事是瞒不过去的。警方既然抓你,肯定有抓你的理由。你不说?行啊,那我们就听别人说——王献、肖嘉麟,他们知道的事不比你少吧?让你先说,是给你个机会,你要是不识相,那就等着被人指认吧。”说完他便站起身,摆出一副要撂挑子走人的姿态。

“哎,等等!我再看看,再看看……”张立奋喊了一嗓子,然后又对着照片说道,“嗯,好像是想起来了。”

罗飞重新坐好,冷冷道:“那就说吧。”

“这事不能赖我呀。”张立奋一边骨碌碌地转着眼睛,一边开始讲述,“那是肖嘉麟先来找我的,说是手上有个病人要换肾,又没有合适的肾源,让我帮忙给找找。我就给联系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这个王献。”

张立奋三言两语说得简单,里面的关节一概不提。罗飞知道这就是老混子的特色,你想让他们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交代干净是不可能的。必须持续地施加压力,你压多少他才能吐多少。

“肖嘉麟为什么找你,不找别人?”

“我靠着医院混口饭吃嘛,贩个专家号啊、安排个住院床位啊什么的。”张立奋避重就轻地说道,“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就是里里外外地混个脸熟。”

“你是怎么找到王献的?”

“也是他找我的嘛。我当时在医院里发了一些名片,他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给我的。”

像这种黑中介,经常会在医院里活动,发名片招揽生意。王献应该是陪妹妹就诊的时候看到了张立奋的名片,于是便萌生了卖肾换钱的念头。

罗飞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要买肾的是什么人?”

“这我可不知道。”顿了顿之后,张立奋又补充说,“反正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哦?”罗飞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这事一直都是肖嘉麟在中间张罗嘛,不是大人物的话,能烦得起我们肖主任?而且他提的一些要求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什么要求?”罗飞对这些细节性的东西尤感兴趣。

“比如说那边不要活体移植,要做成尸肾,就是以死人的名义搞捐赠。”

这事罗飞已经知道了:“活体移植不是法律上不允许吗?必须是三代之内的亲属才行。”

“亲属关系是可以做出来的嘛,这个我们都有路子,也不难的。但是那边却不同意,说这事不靠谱,以后容易被人查出来,必须做成尸肾。就是找个刚死的人,买通家属,伪造一份器官捐赠书,然后把移植的肾算在这个死人头上。到时候只要把人一烧,这事就叫死无对证了。这么做确实更保险,但是要多花一份费用啊。所以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的,没什么意义嘛。只有特别谨慎的人才会提出这种要求。”

罗飞理解这两种模式的差别。如果假冒亲属关系,万一日后有人查起来,这事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而做尸肾呢,只要死者家属不改口,就查不出什么破绽。唐兆阳身在官场,对这种事尤其谨慎,所以宁可另外多花些钱,也不能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

不过实际情况和张立奋的描述又不尽相同。按张立奋的说法,应该是找个真正的死人,把王献的肾算在这个死人头上。可是警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王献自己被直接运作成了死人的身份。这么做似乎有违唐兆阳的初衷啊。王献明明活着,只是在户籍系统里显示了死亡,这岂不是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隐患?像警方现在查到了王献的线索,虽然唐兆阳仍有余力应付,但局面还是非常被动啊。

罗飞决定要问个明白:“后来你们怎么把王献做成死人了?是找不到真正的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