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则淮喝了口茶,才道:“傅七姑娘这算盘倒是打的好啊!若是成了,傅七姑娘自然是高兴,可要是不成,你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如此有信心,那我就陪你试一试……就用傅德文的命来试如何?若是不成,不仅是你,连带着傅德文,都跟着瑶如陪葬!”
打蛇打七寸骨折,他知道傅明月在乎的是什么。
傅明月气的哟,简直想骂人,“侯爷不必这样吧?您堂堂镇南侯,欺负我这小姑娘算是什么事儿?”
“您大可以想想,若是我没有把握,如何敢到您跟前来?您这脾气,京城上下有谁不知道,您什么都吃,却不吃亏,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戏弄您啊!”
顾则淮每次见到傅明月就像是一只小狐狸似的,很少有这般示弱的时候。
他笑了起来,“好,那我姑且就让你试一试,你记得你今日说的话,我什么都吃,不会吃亏!要是瑶如好不了,我自有法子收拾你们!”
如此一来,他便安排十九直接将傅明月带到傅瑶如所居的凌烟阁。
这凌烟阁傅明月原先也是来过的,是位于后花园的一所小院子,很是别致精巧。
傅明月一只脚踏进去,却发现这凌烟阁早已不复当初,原先的顾家虽富庶,院落虽讲究,可也不至于到达这个地步。
如今这院子亭台楼宇,落花飞扬,极为别致,若是不知道的人进来了,还以为这里头住着的是镇南侯府中最尊贵的姑娘了。
十九与其中的一个丫鬟说明了来意,那丫鬟转个头就进去复命了。
别说是这丫鬟了,如今镇南侯府中谁不知道“傅明月”这三个字,可镇南侯府所有的丫鬟都是极有规矩的,哪怕来的是一个叫花子,也不该随便非议别人的。
没多久施妈妈就出来了,施妈妈比傅明月前些日子看到的时候好像更老了一些,背佝偻着,面容憔悴,“不知道傅七姑娘过来做什么?我们家姑娘身子不舒服,今日不见客了!”
傅明月的亲生母亲去世的早,施妈妈虽说是她的乳娘,可在傅明月心里这施妈妈比她的亲生母亲还要亲。
一看到施妈妈,她就觉得格外亲切,同时也觉得有些心疼,施妈妈就么就老成这样子了,“方才怕是侯爷身边的那位随从没和妈妈说清楚,我今日过来可不是来拜访瑶如姑娘的,是来替她治病的!”
“治病?”施妈妈冷笑一声,她是个性子绵软的人,不过那也仅限于对傅明月姊妹两人了,要是施妈妈真是半点本事没有,原先她们姊妹两个早就被嫡母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傅七姑娘会医术?奴婢怎么不知道?”
“如今傅七姑娘的名声,在京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奴婢怎么就不知道傅七姑娘会医术?傅七姑娘想给我们家姑娘看病,奴婢这一关您就过不了!”
“傅七姑娘请回去吧!我们家姑娘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见到您,只怕这病情不会有半点好转,还会加重了!”
这话是夹枪带棒的,是傅明月认得的施妈妈。
傅明月嘴角笑意一点点蔓延开来,好像没听懂似的,“侯爷都答应了,妈妈凭什么不答应?我知道妈妈可能不怕侯爷责怪,可难道您就不怕瑶如姑娘就这样一病不起了?”
“瑶如姑娘患的是什么病,妈妈心里比别人更清楚,别人不敢下猛药,可我改下,兴许就能药到病除了?”
施妈妈见这些日子每日都有太医来,她见到每一位太医都巴巴问一句,可每个太医都说——如果照这个情形下去,傅瑶如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兴许!
这位傅七姑娘兴许真的有法子了?
施妈妈慢慢朝后退了几步,这算是松口的意思了。
傅明月朝着她微微点点头,直接走了进去了。
傅瑶如在屋子里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正生闷气了,气顾则淮揣着明白装糊涂,气施妈妈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还是将傅明月叫来气她!
她蒙起被子,转过身,露出一个脊背对着傅明月,不理不睬的。
傅明月也不恼,转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施妈妈,“施妈妈是留在这里还是出去了?”
她身边的松迎已经出去了。
施妈妈面色不改,“奴婢就留在这里照看瑶如姑娘好了。”
说着,她更是好生劝慰道:“姑娘,傅七姑娘今日不是来给您使绊子的!是来给您看病的!姑娘就将手伸出来,让傅七姑娘诊一诊脉!”
傅瑶如动都没动一下。
她这小心思,傅明月怎么会不明白,只淡淡道:“妈妈不必多言,我并没有要给瑶如姑娘诊脉的意思,今日不过是来找瑶如姑娘说一番话的!”
施妈妈朝前迈进了一步,不由的想到了傅明月那人说的一番话了,“傅七姑娘!”
傅明月只觉得有些想笑,在傅德文面前,她扮演的是一个好女儿的角色,到了傅二娘跟前,扮演的是一个乖妹妹,可唯独到了施妈妈和妹妹面前,她才是真正的自己,“妈妈不必紧张,想必妈妈也知道这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到宫里头去了,就连那院判大人都对瑶如姑娘的病束手无策,妈妈当真以为我会医术?能医的好瑶如姑娘的病吗?”
施妈妈气的想要骂人了,可又听到傅明月道:“瑶如姑娘这样又是什么意思?你作践的是自己的身子,旁人会心疼吗?旁人不会!”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是逼着侯爷来见你!可要是侯爷心里真的有你,如何会等到今日还没有过来?”
她与顾则淮夫妻五年,对顾则淮还是有些了解的,顾则淮若是狠心起来,那是比谁都狠心。
更何况,方才进来的时候她也听了小丫鬟闲聊了几句,这才能知道这么些事情。
傅瑶如倏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张小脸苍白的如同白纸似的,“怎么,到我跟前耀武扬威的吗?我看你来给我看病,分明就是个幌子!恨不得想要逼死我!”
“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要逼死瑶如姑娘,看看这院子里的气派,看看这院子里的景致,看在侯爷的份上,也没谁敢逼迫你啊!”傅明月的声音轻柔,就好像小的时候哄妹妹吃药一般,“想逼死你的,从来就是你自己!”
傅瑶如坐在床上,傅明月站在窗前,两人目光对视,平静而深远。
到了最后傅瑶如冷笑一声道:“对,我就是想逼死自己,就是想要作践自己,那又怎么样了?我死了,你傅七姑娘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何必在这假惺惺的,自己不嫌累吗?”
傅明月看着他就觉得有些陌生,小的时候妹妹生得圆乎乎的,如今妹妹长大了,瘦弱了不少,容貌也出挑了,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似的,“你既然知道你死了,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你为何要死了?”
“若我是你,我就要活着好好活着!你说若是你死了,你觉得世上有谁会替你伤心吗?除了你身边的这位妈妈,还有谁了?哦,我忘了,顶多侯爷也伤心一阵儿,过不了几日就要把你抛到脑后去了!”
“活着不好吗?为何偏要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等着你死了,到时候装在棺材里,等着过上几年蛇虫鼠蚁可能会咬了你的棺木,会啃噬你的肉身,还会啃噬你的骨头,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到时候肉会腐烂,骨头会变得腐朽……到时候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这还是好的!你心里有怨气,心里憋着一口气,魂魄是无法转世投胎的,到时候你的魂魄无法转世投胎,想报仇又该找谁了?瑶如姑娘,你怕不怕呀?”
她每多说一句话,傅瑶如的身子就抖一下。
傅明月是她的亲姐姐,自然知道她最怕的是什么。
还记得那一年施妈妈家中有亲眷去世,施妈妈告假回家了,她的嫡母想要趁着这个时候收拾了妹妹,将妹妹关到了柴房中。
柴房之中又湿又冷,里头还有蛇虫鼠蚁。
那个时候妹妹大概只有六七岁,被老鼠咬了一口,吓得身上还发热了一阵。
从那之后,妹妹但凡一听到老鼠两个字,便吓得神色大变,这件事她为了不叫施妈妈担心,就连施妈妈都没有告诉。
施妈妈浑身微微有些发抖。
施妈妈开口训斥道:“傅七姑娘可不要太欺负人了,我们家姑娘虽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可侯爷还在了,可姑娘这般……”
“我这般怎么了?”傅明月含笑看着施妈妈,在施妈妈跟前,她是从来都不舍得发脾气的。
转头,她又看向在傅瑶如,“我这番话,瑶如姑娘好好想一想,可别到时候到了棺材里头后悔了,到时候后悔只怕就晚了。”
“而且有些事儿瑶如姑娘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这白马寺的虚云大师擅长起死回生,这魂魄若是散尽了,那又该如何起死回生了?可见有些人的魂魄还是藏在肉身中的,可别到时候瑶如姑娘一辈子都无法转世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