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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漩涡锤炼神识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很少有人知晓,若是两个人一同进入罡风漩涡深处,便能够有一定几率出现混淆。
迦殊知道这件事,但看见黑发少年那时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样子,那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忘记了一切。
在林知之从背后感受到男人温热的胸膛时,他原本疼痛虚弱的神识顿时抽紧,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不同的画面。
那是迦殊的回忆。
罡风漩涡使得最先迈入中心的林知之混淆了迦殊那段被刻意隐去的回忆,并且在画面中,他存在于迦殊的位置。
迦殊对于海族来说,也是个不亚于道尊的神话。他亲手一统四海,让貌美但不善斗争的海族慢慢走出海洋,迈向了灵物充足的大陆。
然而世人只知海皇,歌颂他崇敬他传扬他,没有人知晓迦殊在横空出世夺得皇位前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不需要知晓。当初那批知道真相的人,早已被他以铁血手腕镇压。
林知之或许是现在仅有的,能够知晓迦殊往事的人。
他的故事,若是细细说来,倒也并不复杂。
海族有着为期不短的幼年期,这点同妖族有些类似,并且极其颜控。这个种族颜控到什么地步呢?从幼时容貌上便可窥见日后的潜力,越好看的潜力越强。
迦殊降世在四大海中最为贫瘠偏远的西海,父亲虽不算是正统皇室,但也算同西海之皇有着血缘关系,挂着海王的名声。母亲则是典型的海族女子,歌声优美,热爱冒险,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两者结合后的日子,过的也算美满。
直到迦殊的出生,他没有现在金发碧眼的皇室美貌。在整个长达五十年的幼年期中,他都是以灰发黑瞳的样貌出现,大半片灼伤的疤痕覆盖了他的脸庞,叫人一看便生厌。
这般丑陋的海族,是生来就被海神遗弃的一群人。按照惯例,自小会被送往边境之地,任其自生自灭。边境之地阴寒干燥,连修为不高的成年海族都忍受不了,更何况这些幼小海族。
迦殊的母亲想护住他,倾尽全力说服了丈夫,买通了负责此事的首领,预备从此以后将丑儿子养在家中。可迦殊的父亲鬼迷心窍,暗自怀疑自己怎么可能生出这般丑陋的孩子?疑心病渐重,终于在迦殊三岁时,不顾妻子的恳求,向外人告发了儿子。
作为连带,柔软的妻子被打入海狱,不过一年便死在了狱中。迦殊则被重新踏上在三年前本就该去的地方,而那个父亲,因为自己的大公无私,被西海之皇予以嘉奖。
那几年,四海纷争,西海积弱,成为了其余三海觊觎的对象。西海之皇御驾亲征,陨落于南海手下,连同皇室子嗣一起,被屠了个干净。待三海洗劫后,欲立傀儡新主,还同原西皇沾亲带故的,也就只剩下迦殊。
再被带回来的时候,形貌可怖的丑陋孩子低垂着眉眼,俨然已被边境之地的残酷折磨的不行,被用珍贵灵药调养了一周,便成为了西海新主。
——这里的新主,自然不是真正的皇帝。
原先的重臣会愿意推举他,是为了掩护西皇真正遗留下来的血脉,最后的小皇子。迦殊不过是个傀儡,替正主挡下无数明枪暗箭,夹杂着讥讽,能活下来实属幸运。
西皇的小皇子比迦殊大上半年,待他成年后,一脚踹下傀儡皇帝,自行登基,带着旧臣重振西海。而丑陋的前新主,被丢弃在了冷宫,无人问津,全靠野草鱼虾过活。
转机发生在迦殊成年。在他成年后,灰白的头发恢复了纯正的金色,瞳孔也成为了大海的象征,褪去疤痕后的容颜俊美无双。返祖之貌,是最接近海神的正统样貌。迦殊拥有的,不仅仅是容貌,经受几年折磨的怨恨和心机,还觉醒了操控大海的能力——他喜,则天晴;他怒,则波涛汹涌!
他一夕之间出世,如同海神在人界的代言人,从任何方面看,都是统一四海的最佳人选,无人能将年轻的海皇同曾经的西海傀儡联系在一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在成功地那一天,迦殊亲手抹去西海皇室,以及那一票背后的势力。他去海狱追回母亲的尸骨,剪下一缕金发,将其葬在最美的海域。
迦殊的故事就是这般。若以旁人的身份去听,纵然会为之心痛,但也只是一时情绪,终究不能感同身受。唯有林知之,因为这罡风漩涡,他等同于化身为那时的迦殊,遭受了那些侮辱。甚至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迦殊心中的痛苦。
出生富贵一帆风顺的林家小少爷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般的过往,哪怕只经历了些许片段,也不自觉地有些心疼起金发男人。
这种感情让向来淡漠的黑发少年在某些地方选择包容了迦殊的行为,比如在苏驭到来时,迦殊强行要求的陪伴;再比如现在,金发海皇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前……
迦殊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来夜袭的。
他只是因为揣测林知之的态度到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出来走走,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林知之的宫殿楼下,再一个不留神就走进来了——他再次强调自己只是来看看林知之睡着没有,结果刚撩开帘幔,就看见黑发少年躺在床上,单手反搭在额前,漆黑浓密的睫羽每一下颤动都颤在了他的心尖上,抬眸看他的时候更是带了道不明的缱绻之意,更像无声的邀请。
海皇陛下嗓子一干,步伐飘然地走到床边,坐在少年身侧,蓝眸温柔:“你怎么没睡?”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的话,自然是太想你了。”
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金发男人低声说着情话,他的影子照在床上少年的身上,有着无可比拟的魅力。或许是因为曾经,迦殊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他的声音太过悦耳,几乎能让人溺死其中。
林知之手背下移,遮住了眼睛,不去看床边的迦殊。
迦殊很享受现在的画面,并不想打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旁边垂首看他。直到他发现少年的眉峰隆起,看上去有些不耐的倾向后,才不舍地开口,犹豫着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最近你对我的态度有些改变,我不确定是不是……如果是因为你看见的东西而可怜我,那我宁愿回到从前。”
金发男人紧绷的下颚线条从林知之的角度看上去,让人徒生出几分不安感来。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更倾向于翡翠绿,倒是无比紧张的样子。
林知之抬起手臂,纯色的里衣滑落,捏住了迦殊的下巴。
海皇放松了神情,剑眉飞扬,顺着少年纤细的手臂一路看下去,直到那些被衣衫遮住的部分——他眼波流转,*般地在对方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
林知之当时就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皱眉收回了手。灵决一掐,水流在迦殊咬的地方流淌又消失。
迦殊眼巴巴,蓝色海洋快要倾泻而出:“…………我受伤了,我会哭的。”
“你以前不丑。”林知之没有理会他的神演技,收回手淡淡道。
迦殊怔了片刻才感觉到对方在安慰自己,他大力点头:“恩,我也觉得。”
——跟眼前这个人一起,那些再也不想碰触的回忆也变成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了。
——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能够真正感同身受,了解他的人,就在面前,如何能够拱手让给他人?
金发的男人从床边站起身来,就像相遇的那天晚上,握住少年白皙的右手,俯身刻下一个吻。
像是恒古不变的诺言。
竖琴般低沉优雅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迦殊笑着对林知之道:“睡不着的话,就陪我走走如何?”
黑发少年睁开一只眼,抽回手,床榻上的他看上去除了清冷还有别样的风情:“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迦殊一把拉起他,从旁边拿起衣服给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