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沣猝不及防,吓一大跳,泪意荡然无存,迅速挺身而出,一边保护表妹,一边仓促举起折扇打狗。
“抱歉,吓着你了。”姜玉姝快步上前,匆匆制止:“大赫、小钦,不准嚷,别吓唬客人,一边儿玩去,快让开!”她拍拍手,两只狗便温顺了,颠颠儿摇尾巴,绕着她的腿转了一圈,趴在院门口,哼哼唧唧。
自从抵达刘村,裴文沣听着表妹左一个“贵客”、右一个“客人”,心里委实痛苦,堵得难受。
姜玉姝擦擦汗,“你没事吧?”
裴文沣摇摇头,脸色沉沉。他尚在病中,脚步虚浮,拾级而下。
“表哥,”姜玉姝不放心地尾随,“你、你上哪儿?”
裴文沣头也不回,“你刚才不是说要去羊圈吗?我也瞧瞧去。”
“咳,羊圈不在那边。”姜玉姝小心翼翼,招呼道:“随我来。”
裴文沣失魂落魄,木然转身,“带路。”
“这边请。”
表兄妹均沉默,中间隔着三尺。
姜玉姝张了张嘴,屡次欲言又止,心里很不是滋味,绞尽脑汁,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他。
走了几步,迎面碰见翠梅、邹贵等人,吴亮和蔡春也在其中。
“公子?”两个小厮飞奔凑近,关切问:“您醒了,觉得怎么样?”
“还头晕吗?”
裴文沣心事重重,忿懑不乐,淡淡答:“我已经好了。”他盯着翠梅,嘴上问:“你们做什么去了?”
姜玉姝代为告知:“他俩热心,帮着侍弄羊群去了,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表姑娘客气了,小的其实没帮上什么忙。”蔡春一如昔日,仍是恭恭敬敬,吴亮笑说:
“只是把一半儿的羊赶进新圈而已!”
裴文沣平静道:“这是他俩应该做的。”他定定审视翠梅,凤目幽暗。
翠梅和小桃并肩,前者挎着一篮子鲜灵灵的菜蔬,后者提着一个白瓷壶,壶里是羊奶。翠梅被盯得脖子一缩,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屈膝唤道:“表公子。”
“翠梅,你又做什么去了?”裴文沣语调平平,面无表情。
表哥是随口发问,还是话里有话?姜玉姝捉摸不透,直至此刻,她才猛地察觉:
在姜姑娘的记忆里,表哥俊逸文雅、温和体贴、稳重上进、宽容大度,深得父亲器重。
他待表妹,数年如一日,百般呵护,总是笑脸、关切脸、怜爱脸……青梅竹马,小姑娘偶尔难免任性、闹脾气,他年长四岁,悉数包容了,从未真正动怒,甚至极少黑脸!
姜玉姝忐忑不安,无从知晓表兄愤怒时的举措,提心吊胆,唯恐处理不当,不慎激怒好脾气的人,彼此难堪。
翠梅被点了名,老老实实答:“奴婢摘菜去了。”
“哦?”裴文沣右手握着折扇,一下一下地击左掌心,“看来,你比从前勤快多了,人也懂事了。”
翠梅咽了口唾沫,怯怯说:“您过奖了,奴婢不敢当。”她惶恐为难,眼巴巴望向姜玉姝。
如此形景,姜玉姝也撑不住。她抬头看看天色,生硬地打岔说:“哎,天快黑了。小胡,受伤的羊羔怎么样了?”
“挺好的,血止住了。”每天傍晚,胡纲只需负责挤羊奶,对羊群了如指掌。
姜玉姝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看了。天色已晚,咱们都回去吧。”
裴文沣主仆仨只得跟随原路返回。
但才走一段,却见刘冬背着大捆草料,气喘吁吁地赶来,惴惴解释道:“真对不住,我家收苞米,来晚了。”
天色昏黑,姜玉姝哭笑不得,忙道:“你慌什么啊?又没规定时辰,早些晚些都无妨,尽管先忙你家的农活!”
“谢、多谢。”刘冬松了口气,被草料压得弯腰,趁机望了她几眼,才心满意足地走向羊圈。
面对面,裴文沣把一切看在眼里,目光锐利,若有所思。直到返回院里,他才低声问:“刚才那人是谁?贼眉鼠眼的,心术不正,你要当心。换个人吧,今后别再叫他送草料。”
“并非我们要求的,而是因为他爹偷羊,受官府惩罚,他替父受过。”姜玉姝甩了甩酸疼手臂,讶异问:“刘冬怎么心术不正了?”
裴文沣皱了皱眉,不容置喙地嘱咐:“原来是小偷之子,难怪了。总之你听我的话,远离他,就对了。”
与此同时·赫钦卫所
“窦将军准许了,明天回去。”郭弘磊愉快告知。
彭长荣大喜过望,“太好了!咱们足足两个多月没探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