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喝药了。”
“喝了药便会康复的。”
姜府陪嫁丫鬟们惶恐焦急,一声接一声地呼唤。
同屋的王巧珍歪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冷眼旁观,慢条斯理道:“她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按时服药即可痊愈,你们哭什么呢?小心吓着病人。”
下一瞬,半敞的禅房门被推开,郭弘磊提着个小食盒,疾步进入,顾不得避大嫂的嫌,径直落座榻沿,劈头问:“如何?”
翠梅泣答:“浑身烧得烫手,怎么喊都不醒。若是灌药,又怕呛着姑娘。”
“必须让她把药喝下去,不然病好不了!”郭弘磊面沉如水,俯身抱起妻子,狠狠心,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病人虎口。
半昏半醒的姜玉姝蹙眉,挣扎着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脸通红,眸光毫无神采。
“姑娘醒了!”丫鬟们喜上眉梢,有的换湿帕子,有的擦汗,七手八脚争相照顾。
王巧珍眼神一变,踱步近前,弯腰说:“玉姝,你终于醒了,瞧把弘磊给急得!行了,赶快喂她喝药,明儿还得赶路。”
郭弘磊大感意外,狐疑审视两眼,客气道:“难得嫂子关心。多谢。”旋即,他扭回头,正色安慰道:“你着了凉,有些发热,但放心,大夫说并无大碍。”
“真抱歉,我、我给各位添麻烦了。”姜玉姝喘吁吁,不时眼冒金星,一阵一阵地发抖。
郭弘磊叹道:“少胡说!快喝药,喝完吃晚饭。”
“嗯。”姜玉姝感激颔首,生怕自己病重倒下,强忍恶心,硬逼着自己吞咽药汁。
王巧珍皱着眉,斜睨几眼,揭开食盒一看,登时“哟”地一声,惊诧道:“面条?哪儿弄来的?朝廷有律,流放犯人的口粮只能由驿所供给,严禁私自采买。弘磊,你真糊涂,趁官差尚未发现,快丢了它!”
郭弘磊始料未及,欲言又止。瞬间,他眼里只有红与白两种颜色:红的是肚兜,是细长红带子;白的是光洁无暇肌肤,脊背纤丽,腰肢不盈一握。侧身时,胸前饱满的白嫩柔软颤动——
“啊!”
随着一声惊叫,红与白消失了,被藕色外衫严实包裹。
姜玉姝前生还没婚恋就车祸而亡了,毫无经验,被吓得双手掩紧衣襟,脸红耳赤,飞快躲到了矮屏风后,心如擂鼓,屏息打量气宇轩昂的俊朗男子。
新婚小夫妻面对面,洞房花烛夜后,本该如胶似漆,但这一对却像是陌生路人,万分疏离。做妻子的,大喜之日上吊自缢;做丈夫的,刚拜完堂就遭遇兄长被抓、妻子寻死的困境。
全无一丁点儿恩爱的意味。
郭弘磊高大挺拔,足足比妻子高了一个头,他回神即转身离开,沉默退出里间。
“哎?”姜玉姝茫然呼唤,惊魂未定。她咬咬唇,猛一拍额头,苦笑提醒“自己”已经成亲了,刚才那位是自己的丈夫。
外间传来低沉浑厚的催促声,“快穿好衣裳,出来谈谈。”
谈?
谈什么?谈休妻吗?
同居都城,一旦被休弃,娘家必然知情。到时,长辈十有八/九不允许我自由支配嫁妆在外生活。而且,很有可能是姜家某个人陷害了我,或许敌人会进一步害我……怎么办?
人生地不熟,我不能轻举妄动。
初穿异世的姜玉姝惴惴不安,迅速整理妥衣裙,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抬脚迈出里间。
郭弘磊端坐,下巴点了点圆凳,“坐。”
姜玉姝依言落座,难免有些拘束,静候对方开口。
“怎的就你一个人?丫头们哪儿去了?”
“小桃帮我找吃的去了。”再次面对面,姜玉姝悄悄按捺不自在感,好奇打量剑眉星目的侯府贵公子,暗忖:记忆中,他十七岁。真高大,肩宽腿长,英气勃勃。
郭弘磊又问:“除了小桃,其余丫鬟呢?”他外出奔波了一天一夜,饥且渴,自行执壶倒水,仰脖饮尽后,给有名无实的妻子倒了一杯。
至今为止,彼此只在神志不清稀里糊涂时搂抱过而已,尚无真正的肌肤之亲。
姜玉姝道谢并接过茶杯,沙哑嗓音据实以答:“不清楚,我醒来只见到小桃一个。”
“哦?”郭弘磊剑眉微皱,没再追问,注视着对方喉间刺眼的淤伤,淡淡问:“你的喉咙不要紧吧?倘若不方便说话,就晚上再谈。”
姜玉姝立即摇头,喝水润了润嗓子,忐忑悬着心,正色道:“听你的语气,像是有大事,还是先谈吧,我的伤不要紧。”
郭弘磊点点头,流露哀伤之色,沉痛叹气,缓缓道:“大哥去世了,父母悲恸至极,如今府里乱——”
“什么?”姜玉姝忍不住打断,愕然问:“刚才明明有人禀告老夫人的,说你带着世子回府了。怎、怎么会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