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以前竟然要迫不得已低声下气地去讨好那两个获罪失势的女人,简直是奇耻大辱,以后大家还怎么看她王昭仪?这事非得找回来!
因为王昭仪管着这边的事,所以孙氏偶尔会和她打交道,从她的神情举止,孙氏已看出来事情不妙,以后非要被打击报复不可。孙氏每日胆战心惊,束手无策。
倒是李妍儿照样无忧无虑,她压根不怕王昭仪,更不明白宫廷里的险恶,见到母亲愁眉苦脸,晚上还悄悄垂泪,十分不解,只得努力宽慰。
李妍儿坐在母亲的膝边愤愤地说道:“那几个无名之辈算什么,娘不用怕她们!”
孙氏摸了摸李妍儿的脑袋,哽咽道:“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如果娘不在了,你这样的性子该怎么办?像上次你得罪了王昭仪,没两天她就用巫毒之事来陷害咱们,不是我搬出河东王出来吓她,这事闹上去,有凭有据的,上边也没个人为咱们说话,你想过后果吗?”
“娘……”李妍儿瞪着大眼睛,一语顿赛,转而又笑了,“娘别说傻话,娘会一直和妍儿在一起的!”
孙氏眉头紧锁,沉默了良久,忽然抓住李妍儿的手道:“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得想办法让你尽快嫁出去,免得连累你……”
李妍儿顿时翘起娇|嫩的小嘴,生气起来:“娘怎么会连累我!”
孙氏没管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喃喃道:“你才十几岁的年纪,一辈子还有好多事,只要出嫁便能离开这地方,到时候夫家会保护你的……我没什么,随她们如何陷害,我一个无牵无挂的妇人,怕什么?嗯,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你的封号都被撤了,夫家不定要多高的门楣,只要能对妍儿好就行……”
李妍儿听到孙氏只想着别人,又是伤心又是心急,她忙说道:“娘再这么说,我就赌气三天不和你说话!”
孙氏低头没说话,神情凝重。李妍儿嚷嚷道:“我不嫁!我只呆在娘的身边!”
“住口!”孙氏突然怒喝了一声。
李妍儿吓了一跳,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生气了?”
孙氏一把甩开她的手,坐正了身体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她一面说,一面又垂下泪来,哭道,“都怪我平时把你惯的,却是害了你,如今该怎么办才好?你不懂事,娘家这边又没有靠得上的人……要是你爹在就好了。”
李妍儿听罢愤愤然,孙氏知道她想说什么,按住她的嘴道:“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休再心怀恨意。要是那河东王没出事,李家这边他还算是能帮得上咱们的亲戚。”
李妍儿不语,孙氏摇头叹息,她抬头看着漆黑的窗户,外面啥也看不见。众人争来争去,结果都挂掉了,活下来的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不知图个什么。
第十四章汗王
薛崇训带着个小娘从洞里摸出城来便逃奔,但他们骑的马没法带出来,只能步行。那些官差迟早会发现破庙里的地洞,然后搜出城来。薛崇训心下担忧,便想弄匹马迅速离开,正好路过城郊一家院子时,他听到里面有马叫,当下便大喜,准备进去偷匹马,如果偷窃不成,那便明抢。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听话。”他抓着冬儿的小手嘱咐道。
冬儿扬起头乖巧地“嗯”了一声。这两天的相处,薛崇训也知道她是比较懂事的孩子,当下便放下心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堵墙,深吸了口气,纵身一跳,便用双手抓住了墙头,十分麻利地爬了上去,翻墙实在是他擅长的活儿,记得上辈子的学生时代就经常干。
他从墙上下来,便看见院子里拴着好多马,刚冒出兴奋的念头,转瞬又预感不妙:一处民宅里何来如此多的马匹!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别动!”
薛崇训心下“咯噔”一声,正要去摸腰间的横刀,已见对面那门窗开启,许多枝箭羽对准了自己。方才说话那人冷笑道:“识相的给我老实点。”
薛崇训愕然,他就穿了身麻布衣服,毫无防护,这么多箭要是招呼过来,还有活路?这些人应该不认识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得说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对方那汉子走了出来,招手道:“你们俩出去看看,小心点。”
冬儿还乖乖地在外面等着薛崇训,毫无反抗之力,待两个汉子走出院门,很快便把天她捉了进来。
发号司令那汉子打量了一番冬儿的穿着,有些惊讶道:“你是吐谷浑人?”
冬儿看了一眼薛崇训,一言不发,她还真是听话,生怕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这时屋子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把他们两个带进来说话。”
于是薛崇训被用弓箭指着,横刀和弓都被缴了,然后和冬儿一起被押了进去。他见对方暂时并没有露出杀人的迹象,便沉住气再找机会。
几个人刚进门,便听得那女人的声音道:“冬儿?”
薛崇训听罢十分疑惑,怎地这些人认识冬儿?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女人身作汉服,头上戴着顶宽沿的帏帽,脸被纱遮着,看不见长相。
冬儿看起来也很惊讶,怔怔道:“你认识我吗?”
“真是冬儿!”女人掀开帏帽,露出脸来,一脸的喜悦之色,“冬儿几年就长这么高了……我是姐姐啊!”只见那自称姐姐的女人长得美貌,打扮成汉人又说汉话,看不出什么弥端,但细看之下她的眼窝比一般人要深一些,面相和汉人有细微差别。
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冬儿的面前蹲下身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哭泣起来。反倒是冬儿好像没什么情绪,也许是她离家的时候太小了。她被女人抱在怀里,却仍然拿眼看薛崇训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二人叽哩咕噜地用吐谷浑语言说着些什么,薛崇训完全听不懂。
良久之后,那吐谷浑女人才指着薛崇训问道:“他是谁?”
冬儿道:“常叔叔。”
“常将军?不对!”女人疑惑地看着薛崇训。
薛崇训见到眼前的情况,已然了解了八分,这么说来,老子和她们家还搭上了点关系,自然无甚危险了,他松了口气抱拳道:“我不是你们说的常将军,只是也姓常而已。此地不可久留,我在城里犯了点事,官差快查出来了,咱们先离开此地,再细表如何?”
女人点点头,果断地下令众人备马启程。这时她又转头对薛崇训说道:“我叫慕容嫣。”
情况急迫,一众人等丢弃了许多东西,二三十骑只带了马匹便出得门来,向南而走。这时慕容嫣用吐谷浑语交代了几句,一骑便离开大队,先急奔而走。薛崇训问道:“他干嘛去?”
慕容嫣道:“我们的行踪可能暴露,无法通过边境的关隘哨站,我叫他去发信号,让大军入境,这样便能策应我们,更易脱身了。”
薛崇训惊讶道:“大军?”
慕容嫣道:“吐蕃国与大唐的战事不可避免,吐蕃赞普为了先发制人,下令我们吐谷浑人就近袭扰。汗王集结大军先袭廊州,如今已近边境……汗王便是我的弟弟。我此次不顾汗王和夫君的反对潜到达化城,便是放心不下我的妹妹,战事一起,达化城破,怕再也找不到她了。”
薛崇训无语良久,这帮人原来是来打唐朝的。
慕容嫣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保护冬儿,我定然亏待不了你。既然唐朝不容你,便到咱们吐谷浑来,汗王定然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