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我唯恐被活埋,整夜不得安睡。但想到睡在外面,四周毫无遮挡,心里又同样害怕。而当我环顾四周,看到一切应用物品都安置得井井有条,自己的住地又隐蔽又安全,又极不愿意搬家了。
同时,我也想到,建个新家耗费时日,目前还不得不冒险住在这里。以后,等我建造好一个新的营地,并也像这儿一样保护起来,才能再搬过去。这样决定之后,我心里安定多了,并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用木桩和缆索之类的材料照这儿的样子筑一道围墙,再把帐篷搭在围墙里。但在新的营地建造好之前,我还得冒险住在原地。这是四月二十一日的事。
四月二十二日,今天早上,我开始考虑实施我搬家的计划,但却无法解决工具问题。我有三把大斧和许多小斧(我们带了许多小斧,是准备与非洲土人做交易用的),但由于经常用来砍削多节的硬木头,弄得都是缺口,一点也不快了。磨刀砂轮倒是有一个,但我却无法转动磨轮来磨工具。为了设法使磨轮转动,我煞费苦心,犹如政治家思考国家大事,也像法官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命运。最后,我想出办法,用一根绳子套在一个轮子上,用脚转动轮子,两手就可腾出来磨工具了。
附记:在英国,我从未见过磨刀的工具,即使见过,自己也没注意过这种东西的样子,尽管在英国这种磨刀工具是到处可见的。此外,我的磨轮又大又笨重。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把这个磨刀机器做好。
四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整整两天,我忙着磨工具。转动磨轮的机器效果不错。
四月三十日我发现食物大大减少了,就仔细检查了一下,决定减为每天只吃一块饼干,这使我心里非常忧虑。
五月一日早晨,我向海面望去,只见潮水已经退了。一个看上去像桶一样的大东西搁浅在岸边。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小木桶,另外还有几艘破船的残骸;这些都是被飓风刮到岸上来的。再看看那只破船,只见比先前更高出水面。白马_书院
我察看了一下冲上岸边的木桶,发现原来是一桶火药,但火药已浸水,结得像石头一样硬。不过,我还是暂时把它滚到岸上。然后踏上沙滩,尽量走近那破船,希望能再弄到点什么东西。
我走近船边,发现船的位置已大大变动了。在此之前,船头是埋在沙里的;现在,至少抬高了六英尺。至于那船尾,在我最后一次上船搜括东西之后不久,就被海浪打得粉碎,脱离了船身;现在,看样子被海水冲到一边去了。在船尾旁,原来是一大片水洼子,约四分之一海里宽;要接近破船,非得游泳不可。而现在,水洼被沙泥壅塞,堆得高高的。所以,一退潮,就可以直接走到船跟前。我起初对这一变化感到有点意外,但不久就马上明白,这是地震的结果。由于地震的激烈震动,船破得更不像样了。每天,总有些东西被海浪从船上打下来,风力和潮水又把这些东西冲到岸上。
这使我把搬家的计划暂时搁置一边。当天,我便想方设法要到船上去。但我发现,船上已没有什么东西可拿了,因为船里都被沙泥堆塞。可是我现在对什么事都不轻易放弃,所以决定把船上能拆下来的东西通通拆下来。我相信,这些东西将来对我总会有些用处的。
五月三日我动手用锯子锯断了一根船梁。我猜想,这根船梁是支撑上面的甲板或后面的甲板的。船梁锯断后,我尽力清除旁边积得很高的泥沙。但不久潮水开始上涨,我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一工作。
五月四日今天去钓鱼,但钓到的鱼没有一条我敢吃的。
我感到不耐烦了,正想离开时,却钓到了一只小海豚。我用绞绳的麻丝做了一根长长的钓鱼线,但我没有鱼钩。不过我还是常能钓到鱼吃。我把钓到的鱼都晒干了再吃。
五月五日在破船上干活。又锯断了一根船梁。从甲板上取下三块松木板,把板捆在一起,趁涨潮时把它们飘到岸上。
五月六日继续上破船干活。从船上取下几根铁条和一些铁器。工作得很辛苦,回来时累坏了,很想放弃这种工作。
五月七日又到破船上去,但不想再干活了。由于船梁已锯断,破船已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因此自己碎裂了。有几块木板散落下来,船舱裂开,看进去里面尽是水和泥沙。
五月八日到破船上去。这次我带了一只起货用的铁钩,撬开了甲板,因为甲板上已没有多少水和沙泥了。我撬下了两块木板,像前次那样趁着潮水送上岸。我把起货铁钩留在船上,以便明天再用。
五月九日到破船上去,用铁钩撬入船身,探到了几只木桶。我用铁钩把这几只桶撬松了,却无法把桶打开。我也探到了那卷英国铅皮,并已拨动了,但实在太重了,根本搬不动。
五月十日、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十四日每天上破船,弄到了不少木料和木板,以及二三百磅的铁。
五月十五日我带了两把小斧上船,想用一把小斧的斧口放在那卷铅皮上,再用另一把去敲,试试能不能截一块铅皮下来。但因为铅皮在水下有一英尺半深,根本无法敲到放在铅皮上的手斧。
五月十六日刮了一夜大风,风吹浪打后,那条失事的船显得更破烂不堪了。我在树林里找鸽子吃,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我想上船时,潮水已涨了上来,就无法再到船上去了。
五月十七日我看见几块沉船的残骸飘到岸上,离我差不多有两英里远,决心走过去看个究竟。原来是船头上的一块木料,但太重了,根本搬不动。
五月二十四日几天来,我每天上破船干活。我费尽力气,用起货铁钩撬松了一些东西。潮水一来,竟有几只木桶和两只水手箱子浮了出来。由于风是从岸上吹来的,那天飘到岸上的东西只有几块木料和一桶巴西猪肉,但那肉早被咸水浸坏,且掺杂着泥沙,根本无法食用。
我这样每天除了觅食就上船干活,直到六月十五日。在此期间,我总是涨潮时外出觅食,退潮时就上船干活。这么多天来,我弄到了不少木料和铁器。如果我会造船,就可以造条小艇了。同时,我又先后搞到了好几块铅皮,大约有一百来磅重。
六月十六日走到海边,看到一只大鳖。这是我上岛后第一次看到这种动物。看来,也许我运气不佳,以前一直没有发现,其实这岛上大鳖不少。后来我发现,要是我在岛的另一边居住,我每天肯定可以捉到好几百只,但同时因鳖满为患,将受害不浅。
六月十七日我把那大鳖拿来煮了吃。在它的肚子里,我还挖出了六十只蛋。当时,我感到鳖肉鲜美无比,是我平生尝到的最佳菜肴。因为自从我踏上这可怕的荒岛,除了山羊和飞禽,还没有吃过别的动物的肉呢!
六月十八日整天下雨,没有出门。我感到这回的雨有点寒意,身子感到有点发冷。我知道,在这个纬度上,这是不常有的事。
六月十九日病得很重,身子直发抖,好像天气太冷了。
六月二十日整夜不能入睡,头很痛,并发热。
六月二十一日全身不舒服。想到自己生病而无人照顾的惨状,不禁怕得要死。自从在赫尔市出发遭遇风暴以来,我第一次祈祷上帝。至于为什么祈祷,祈祷些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思绪混乱极了。
六月二十二日身子稍稍舒服一点,但因为生病,还是害怕极了。
六月二十三日病又重了,冷得直发抖,接着是头痛欲裂。
六月二十四日病好多了。
六月二十五日发疟疾,很厉害。发作一次持续七小时,时冷时热,最后终于出了点汗。
六月二十六日好了一点。因为没有东西吃,就带枪出门。身体十分虚弱,但还是打到了一只母山羊。好不容易把山羊拖回家,非常吃力。烤了一点山羊肉吃。很想煮些羊肉汤喝,可是没有锅子。
六月二十七日疟疾再次发作,且来势很凶。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口里干得要命,但身子太虚弱,连爬起来弄点水喝的力气都没有。再一次祈祷上帝,但头昏昏沉沉的;等头昏过去后,我又不知道该怎样祈祷,只是躺在床上,连声叫喊:上帝,保佑我吧!上帝,可怜我吧!上帝,救救我吧!这样连续喊了两三小时,寒热渐退,我才昏昏睡去,直到半夜才醒来。醒来后,觉得身子爽快了不少,但仍软弱无力,且口里渴得要命。可是家里没有水,只得躺下等第二天早晨再说。于是,我又睡着了。这一次,我做了一个恶梦。
我梦见我坐在围墙外面的地上,就是地震后刮暴风雨时我坐的地方,看见一个人从一大片乌云中从天而降,四周一片火光。他降落到地上,全身像火一样闪闪发光,使我无法正眼看他。他面目狰狞可怖,非言语所能形容。当他两脚落到地面上时,我仿佛觉得大地都震动了,就像地震发生时一样。更使我惊恐的是,他全身似乎在燃烧,空中火光熠熠。
他一着地,就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根长矛样的武器,似乎要来杀我。当他走到离我不远的高坡上时,便对我讲话了,那声音真可怕得难以形容。他对我说的话,我只听懂了一句:既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使你忏悔,现在就要你的命。说着,他就举起手中的矛来杀我。
任何人读到我这段记述时,都会感到,这个可怕的梦境,一定把我吓得灵魂出窍,根本无法描绘当时的情景。虽然这仅仅是一个梦,但却十分恐怖。即使醒来后,明知是一场梦,在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也还可怕得难以言传。
天哪!我不信上帝。虽然小时候父亲一直谆谆教诲我,但八年来,我一直过着水手的生活,染上了水手的种种恶习;我交往的人也都和我一样,邪恶缺德,不信上帝。所以,我从父亲那儿受到的一点点良好的教育,也早就消磨殆尽了。这么多年来,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敬仰过上帝,也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行为。我生性愚蠢,善恶不分。即使在一般水手中,我也算得上是个邪恶之徒:冷酷无情,轻率鲁莽,危难中不知敬畏上帝,遇救时也不知道对上帝感恩。
从我前面的自述中,读者可以知道,至今我已遭遇了种种灾难,但我从未想到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旨,也从未想到这一切都是对我罪孽的惩罚,是对我背逆父亲的行为,对我当前深重的罪行,以及对我邪恶生涯的惩罚。当我不顾一切,冒险去非洲蛮荒的海岸,我从未想到这种冒险生涯会给我带来什么后果,也没有祈祷上帝为我指引一条正路,保佑我脱离身边的危险,免遭野兽或野人的袭击。我完全没有想到上帝,想到天意;我的行为完全像一个畜生,只受自然规律的支配,或只听从常识的驱使,甚至连常识都谈不上。
当我在海上被葡萄牙船长救起来时,受到他优厚、公正和仁慈的待遇,但我心里没有对上帝产生一点感激之情。后来我再度遭受船难,并差一点在这荒岛边淹死,我也毫无忏悔之意,也没有把此当作对我的报应。我只是经常对自己说,我是个晦气鬼,生来要吃苦受罪。
确实,我一上岸,发现其他船员全都葬身大海,唯我一人死里逃生,着实惊喜了一番;在狂喜中,我若能想到上帝,就会产生真诚的感恩之情。但我仅仅欣喜一阵子而已,高兴过了也就算了。我对自己说,我庆幸自己能活下来,却没有好好想一下,别人都死了,单单我一人幸免于难,岂不是上帝对我的特殊恩宠;也没有深入思考一下,上天为什么对我如此慈悲。我像一般船员一样,沉船之后,侥幸平安上岸,当然欣喜万分;然后就喝上几杯甜酒,把船难忘得一干二净。我一生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后来,经过了一番思考,对自己的状况有了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流落到这个可怕的荒岛上,远离人烟,毫无获救的希望。尽管自己知道身陷绝境,但一旦我发现还能活下去,不致饿死,我的一切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我又开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心一意干各种活儿以维持自己的生存。我一点也没有想到,我目前的不幸遭遇,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是上帝对我的报应。说实话,这种思想很少进入我的头脑里。
前面我在日记中已经提到过,在大麦刚刚长出来时,我曾一度想到上帝,并深受感动,因为我最初认为那是上帝显示的神迹。但后来发现这并非是上帝的神迹,我感受的印象也就随之消失了。关于这一点,我前面已记过了。
地震该是大自然最可怕的景象了吧,而且,这往往使人想到冥冥中的那种神力,这种神力往往又与上帝或天意联系在一起。可是,在最初的一阵恐惧过去之后,关于神力和上帝的印象也马上随之消失。我既不觉得有什么上帝,也不认为有所谓上帝的审判,也没有想到我目前可悲的处境是出于上帝的意旨,好像我一直生活得十分优裕舒适似的。
可是现在,我生病了,死亡的悲惨境遇渐渐在我面前呈现。由于病痛,我精神颓丧;由于发热,我体力衰竭。这时,我沉睡已久的良心开始苏醒,并开始责备自己过去的生活。在此之前,我罪大恶极,冒犯了上帝,所以现在上帝来惩罚我,给我以非同寻常的打击,用这种报应的手段来对待我。
我的反省,在我生病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把我压得透不过气来。由于发热,也由于良心的谴责,从嘴里逼出了几句类似祈祷的话。然而,这种祈祷,有口无心,既无良好的愿望,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恐惧和痛苦的呼喊而已。这时,我思想极度混乱,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而一想到自己将在如此悲惨的境况下死去,更是恐怖万分。我心灵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些什么话,只是不断地呼喊着这样的话:上帝啊,我多可怜啊!我生病了,没有人照顾我,我是必死无疑了!我该怎么办啊?于是,我眼泪夺眶而出,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我想起了父亲的忠告,也想到了他老人家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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