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门主叹息道:“即便你要强求,但连云谷主都拿灵脉断绝一事别无他法,我们还能如何?清河还能如何?”
七疏道人向云一沣鞠了一礼,这才道:“并非是不相信云谷主的医术,但望云谷主念小道挂念弟子的份上,原谅则个。”他看向贺门主:“我请了医仙。”
贺门主一惊。
医仙。
天底下能亦此为号的,仅那一人而已。
听说他久居沧寰鲜少外出,也几乎从不接外诊,他亦不缺外物,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碰上心情好的时候,遇到路边寻常凡人的头疼脑热,也会给开一剂药方。
若碰上他不太愉快时,纵有人千里迢迢求医上门,他也不会应允。
最关键的是,外界早有传闻,说那一位同苍术谷素来不和。
贺门主瞥了眼云一沣,对方听见“医仙”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似有一点隐约的不悦,但很快就隐去。
贺门主顾不上许多,惊道:“那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温淮瑜宽袍窄袖,踏着微雨步入院中。
云一沣起身,漠然回看过去。
温淮瑜却连眼神都没多分他半个,手中折扇一收,用神识将陆清河全身探查了一番。
七疏真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医仙,小徒这情况,可还有救?”
温淮瑜收回手,还没开口,便听见云一沣不阴不阳地说:“老夫也想听听,温医仙对于这灵脉断绝的症状,有何见解?”
云一沣白眉微动:“若温医仙能将这灵脉断绝之人救回来,老夫自甘俯首,亲上沧寰,拜温医仙为师。”
温淮瑜终于余尊降贵地给了云一沣一个眼神。
“我们沧寰招收新弟子的规矩,首先年龄不能高于三十,您这……”
他眼神慢条斯理地在云一沣身上扫了下,虽未言尽,但那眼神已经将所有暗藏的意思都透露出来了。
嫌他年纪太大了。
云一沣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去,他背后苍术谷的医修却坐不住了,纷纷暴怒起身,欲找温淮瑜要个说法,被云一沣一个眼神止住。
温淮瑜没再理会他们,而是转头对七疏真人道:“有点麻烦。”
七疏真人明显失落起来:“就连您也没办法吗?”
那厢,云一沣淡淡一笑。
温淮瑜修长的手指在床沿轻叩,仔细打量着陆清河的状态:“我是说,治起来,有点麻烦。”
这句话把七疏真人从深渊拉回人间。
他颤抖着声音:“真的吗,真的能治好?”
温淮瑜却是摇了摇头:“不一定能好全,不确定有没有后遗症,治疗过程要将他开膛破肚,然后以灵力为引线,将他因受创而枯竭的灵脉,一针一线缝补回来。”
这话听着觉得甚是简单,实际的操作难如登天。
而且,如此手段,向来被另外一群医修视作异端。
云一沣拍案怒起:“没想到温道友空怀医仙之名,竟然会用此种异端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温淮瑜:“行医莫问手段,能治好的,都是好方法。”
他看向七疏真人:“如何,治或不治。”
这下,不仅贺门主,连七疏真人都有些犹疑不定。
温淮瑜说的这种方式冒险也就罢了,结果还有那么多未定因素,难免让人担心。
七疏真人犹豫片刻,又问:“若要完全治愈,您有几成把握?”
“三成。”
七疏真人眼中挣扎不定,喉结上下滚了滚,就在贺门主正要劝他放弃的时候,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地陆清河,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眼中血丝密布,眼神浑浊,勉强支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我……治。”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治,无论结果如何,生死不尤人。”
“行。”温淮瑜头都不抬,对七疏真人道,“把这小子送去沧寰吧。”
他离去前,还能听到云一沣从背后传来的冷哼。
“我倒是想看看,温医仙究竟要怎么治这灵脉。”
温淮瑜并未在意。
他只是怔然看向西方,这里距离南霄山脉足足五十多公里,以他化神境的修为,施展寸地之术,不消半日便能到达。
如此算来,这时小四同玉家那个小子的斗法才刚结束。
其实从这里,看不到南霄山脉的那一轮明月。
更看不到罕见的日月同辉之景。
但温淮瑜阖眸片刻,竟是缓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