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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同是九月份,当身在陇西郡狄道的护羌都尉牛邯听闻魏军兵败洛都谷的消息时,不由惊得拍案而起!
但牛邯马上就坐了回去,皱眉道:“此事,汝是从何处得知?”
原来,跑他家里送消息的人,并非魏国官吏、马援宾客,而是同为陇西大族的辛氏。
牛邯已是狄道土豪,但他只是中流,更多是靠自己打拼得了名望,又赶上乱世得隗嚣扶持,并在最后关头站对了道。但要论家门阀阅,牛家连给辛氏提鞋都不配:陇西辛氏,在汉朝时宗族支属至二千石者十余人,更有人坐到过“左将军”的高位,入了朝堂,手握重兵。
只可惜陇西辛氏在王莽时卷入政斗,竟被举族诛灭,大宗几乎死绝,只剩下旁支。
即便是旁支,也是雄踞本地上百年的家族,临近边塞,与塞外羌人有些或明或暗的往来:数月前,正是辛家引荐烧当羌王子,令其去谒见马援,让魏军在西羌多了一部眼线、内应,所以辛氏消息极为灵通。
“大河以南枹罕等地的羌部都传开了。”辛氏家主也不希望魏军败啊,只有些沮丧地对牛邯道:“都说马将军轻敌冒进,率众深入到洛都谷中,竟被先零王伏击,死伤惨重。”
听上去像那么回事,牛邯被马援打发回陇西监粮前,军中将校大多倾向于先清缴弱小羌部,以翦除先零羌羽翼,只有马援和牛邯力主先诛先零。但具体到打法上,牛邯提议循序渐进,一边招抚诸羌,一边向西慢慢开拔,但马援却倾向于急进奔袭……
这下好了,奔袭出事,金城战局顿时不利起来,牛邯只觉得脊背发凉。
辛氏也颇为忧虑:“孺卿,如今魏军败绩,河湟恐怕保不住了,马援说不定会败退狄道,而南边公孙述,也遣隗嚣将陇右旧部走祁山道,猛攻本郡,南北夹击下,陇西能保全焉?”
要是他处无事,他们相信第五伦一定会派兵来救,可如今河西战火连绵,朝廷也抽不出手啊。
辛氏眼神闪烁,对牛邯吐露了一件事:“数日前,隗嚣派人走山路,携书信来见我……”
“辛兄!”牛邯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见形势有变,想重新考虑隗嚣的“建议”了,遂立刻止住他,说道:“隗季孟也给我写了信,隗嚣对牛某有恩义,乃是多年朋友,但牛邯却舍了这情分,严词拒绝,辛兄可知为何?”
牛邯将他信中“小义”“大义”重新说了一遍,劝辛氏道:“牛邯读书不多尚且懂这道理,何况是辛氏呢?”
“君家祖辈辛武贤、辛庆忌二公,皆在汉时屡伐羌虏,为国虎臣,西羌诸部敬其威信。魏皇陛下正是考虑到辛氏为国守边百余年,这才为君家平反,复授男爵,不能到了最后,竟甘与引羌胡入寇者同流!”
话虽有理,但世家大族永远以延续为底线,辛氏依然忧心忡忡,牛邯遂再劝他:“魏军败绩的消息,乃是小道传闻,尚不可信。”
辛氏作为陇西冠带之首,若是他家不稳,与之互为姻亲的各氏族都会一起动摇,牛邯这老实人不得不说起谎来:“不瞒辛兄,我南下前,马将军确实有故意冒进诈败,诱羌虏深入击之的谋划……”
好不容易把将信将疑的辛氏家主劝走,牛邯却再也没法装淡定了,焦虑地在院子里踱步。
“马将军乃名将,岂会在这小沟谷里翻船?此事必为谣言。”
“但马将军有时确实容易急躁冒进,当初在河济,不就被赤眉军围了么,确实可能是真的。”
两个念头反复打架,让牛邯也患得患失起来:“若是马将军能稳住,尚可与羌胡在金城对峙。”
“但他若不能回师,隗嚣恐怕真能打进来,到时候蜀军援兵抵达,陇西就保不住了。”
“陇西若失,我在回信中如此决绝,自然不可能留下从贼,大丈夫不可再辱,只好抛弃祖宗坟冢,随败兵撤往天水……”
“若是朝廷追究此事,马大将军身为主帅,又是外戚,颇受陛下宠爱,自然不会受责,那力主先打先零的我,便是最好的顶祸人选。”
思来想去都是死胡同,牛邯只好出门,想去与陇西太守会面,看看此事真伪,再商量后续对策。
就在牛邯出得大门时,却发现辛氏家主去而复返,这回来的还不止他一个,整个狄道城的豪强几乎都来了,全聚在牛邯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