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征与他年纪相仿,不过是因为做了舟山先生的弟子,就直接入朝为官,甚至连科举都不曾经历。
他看着路征含笑的眼眸,心里一阵悸痛。路征似乎不讨厌这桩婚事。是的,令仪那么好,路征即使不喜欢她,也不会讨厌他。
他无法忽视心里的慌乱,那么浓烈,教他格外不安。
——路征今日下了朝就去了周家。虽然没能见得周暄,有些遗憾,不过感觉也不错。杨氏细细叮嘱他,关于他需要准备的种种。
待杨氏叮嘱完了,他的姐夫兼未来大舅哥拉了他过去,与他一边饮酒,一边转述姐姐路随玉的话。
路征清楚,姐姐对他的亲事不大满意。——然而这世上,很少有事情是所有人都满意的。他坚持他的选择,姐姐也理解他。
等路征回府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听说小宋探花在等他,他讶然,继而微微一笑,酒意也消了大半。
宋愈来找他,准没好事。
不过,那又怎样呢?现在他才是周暄的未婚夫。
路征轻轻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打起精神来见宋愈。
不等宋愈开口,路征便笑道:“宋兄是在祝贺小弟订亲之喜吗?多谢宋兄了。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
宋愈一噎,下意识道:“不是,我是来……”
“和平,快上茶!”路征高声,顺便打断了宋愈的话。
像是这才注意到宋愈在说话,路征一拍脑袋,脸上带着歉然的笑:“哦,宋兄想说什么来着?”
他语气诚恳,眼神真挚。
宋愈咬了咬牙,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路兄。”
“说吧,什么事?”
“我与周家姑娘,情投意合已久,早就互许终身,本来只等过两年,就娶她过门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宋愈眼角的余光看到路征坐直了身体,面色严肃,在认真倾听。他觉得有戏,忖度了一下措辞,又半真半假,说起了他与令仪之间种种。
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
他想着路征能得皇上信赖,自然不是个傻子。全是假话,路征未必会信。所以,他说话时,必得真假参半,才能取信于路征。
——当然,他也不算是说谎,有些事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不是么?
“去年我去周府拜访,无意中目睹周姑娘芳容,惊为天人,当时就想着,若能娶她为妻,我必一生一世守着她……”
宋愈说着说着心口一疼,有点恍惚。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吧?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心动,傻乎乎地跟着走出好几步才回过神来。回家后又念念不忘,后来跟她订亲,更是心花怒放,觉得娶她为妻,此生也圆满。
……
他们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他真是个混蛋,才让她伤心而逝。纵然知道了他对她不是真正的爱,也不该那样伤害她……
若能重来,若能重来……
“我们后来又见过几次,在公主府,在忠勇侯府……幸而是缘分,也是老天垂怜,一来二去,我们就……”
路征面无表情听着,拳头却早就攥紧。宋愈说的一些事情,他有的在“《诗经》”上看过,有的则是第一次听说。
他越听,心头怒火越盛。不过,他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似乎被宋愈讲述的所打动,或是在认真思考。
“路兄,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路兄与周姑娘多年兄妹情意,想必也不是很愿意这门亲事吧?既是如此,何不成全了我们?”
宋愈说的恳切。他之前跟路征也有来往,关系大概还不错。他话说到这份上,路征会有点想法的吧?
路征似笑非笑:“君子成人之美?要我成全?”
这神情教宋愈有些不安。他顿了一顿,说道:“是的。想来路兄也不想娶一个心里念着别人的妻子。而且……”
宋愈说到这里,低了低头,仿佛难以启齿般,他轻声说道:“我与周姑娘已有肌肤之亲,路兄也不想拆散我们吧?”
他笃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自己头上戴绿帽,路征肯定会意动。
宋愈心想,他这话倒没撒谎,他们的确曾是夫妻,也有过肌肤之亲。
他心里对令仪说声抱歉。他也是出于无奈,反正他会娶她,即使她名声坏了,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