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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上过蒸笼加热的包子呼呼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很快赵兰香面前就多出了一双趿着草鞋的脚。她抬起头往上,一张馋得掉口水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远远地看着,不敢接近,也不想离开。

女人大概二十来岁,脸上却有饱经沧桑的皱纹。她的手指关节肿大,是干惯了粗活累活的缘故。

她张开嘴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干脆静默地盯着赵兰香吃包子。赵兰香当着她的面吃完了一只包子,撕开包子白嫩的皮儿,一口咬着油嫩的瘦肉芯,一脸幸福满足地把包子吞入了腹中。

女人眼里的羡慕更加深了,然而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时不时地瞅上一眼,又低头割她的牛草。硕大的背篓足足有一个她那么大,压在她瘦弱的肩上,不堪重负。

赵兰香秋水一样的杏眸轻易地泻出了笑意,她把包子往前一推,递到女人的面前。

这就是贺松柏的大姐,贺松叶。赵兰香没有说话,而是冲着她打了几个手势。

过来,一起,吃。

肉包,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她做手势的时候,腰板挺直,嘴角翘起面露笑容,姿势正确又敞亮。

赵兰香打完手势后,贺松枝的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喜,又多了一抹迟疑。

赵兰香又继续“说”:“我,吃饱了。”

“包子,香,好吃。你试一试。”

贺松叶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侵害了听觉神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渐渐地也就不懂得说话了。贺家父母相继离世,是她把一双弟妹拉扯大的。可以说她是贺松柏最尊敬的人,没有之一。

赵兰香跟贺松叶相处了好多年,日常的沟通完全没问题。婚后她发现了大姑姐贺松叶实际上就是个吃货,以前过的日子太苦了,几乎没有吃过好的东西,老了之后特别喜欢吃,尤其喜欢吃肉包子。

赵兰香弯起唇,循循善诱地说:“尝尝看?”

她把包子塞到了贺松叶的嘴里,贺松叶浑身一震,用舌头顶了顶柔软的包子皮,眼眶突然湿润起来。

她佝偻着腰,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嘴里这只包子,胃中刺痛的饥饿感促使她机械地嚼动腮帮。

滑腻松泛的猪肉溢出了鲜美的汁液,流到她的嘴里。一股甜蜜浓郁的滋味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不知不觉之中贺松叶吃完了一只包子,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可是她还没饱。

为了省下家里的口粮,她今天只带了一只黑面馍馍,早上干的活太重了她把馍馍全都吃光了,中午只能喝点水混了个水饱。

贺松叶在浑然无觉的时候吃了一只又一只的包子,她吃干净了手里的,赵兰香就递给她一只。

最后赵兰香装包子的布袋都瘪了下去,她笑眯眯地打着手势说:“贺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想要,住你们家。”

……

傍晚,当贺松柏挑着一担子鸡粪正在给家里的自留地追肥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家长姐背了一大袋东西回来。她走到空置了多年的屋子前,把东西放下。一声不吭地拿出扫把里里外外地捯饬了一番,把里面吃了灰尘的鸡圈扔了出来,又陆续地扔了簸箕、锄头、犁……

贺松柏也没有问他姐要做什么,直到她笑眯眯地把新弹的那床单棉被也抱了出来,贺松柏才终于正视起来了,桀骜不驯的眼暗了暗。

那床被子可是她攒了许久的钱才给自己置备下的嫁妆,她从来都不舍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