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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母亲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嬴政沉默许久,而后直接挥手让赵高将人带走, 没有任何要挽回关系的意思。
强忍着和这不知羞耻的女人理论的冲动, 燕执转头不想再强迫自己的眼睛。
这毕竟是嬴政的母亲,就算再过分再出格, 也不是他能出言不逊说三道四的。
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燕执的手腕,嬴政闭上了眼睛, 只当那个温婉的阿母在离开邯郸后就已经死去, 这个女人不是阿母, 只是一个和阿母长的一样的陌生人罢了。
隔着手甲都能感受到这人隐隐颤抖的身体, 燕执眼中闪过一抹担心,然后不着痕迹的靠的更近了些。
这种被亲人背叛的感觉,一定痛苦极了。
错愕的看着反应和她想的不一样的嬴政, 还想继续哭闹的赵太后挣扎不脱, 一息之间便被手段极其老练的内侍带走。
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来,就这么被以往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的内侍带去了未知的地方,眼中惊慌终于掩饰不住, 赵太后看着周围低头沉默仿佛木头人一般的士兵,似乎料到了等着她的未来。
瞧着看不出喜怒的嬴政一直没有动弹, 燕执垂眸用闲着的手在刀柄上划了几下,然后想起了什么指着不远处趴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长信侯, “嫪毐在这儿, 那些随他作乱的门客们被看管在蕲年宫, 只等你来处置。”
忙碌是避免多想的最好方法, 为了不让这人伤心,还是赶紧给他找点事情做为好。
没有顺着燕执的意思将注意力转移到半死不活的嫪毐身上,嬴政抬眼看着燕执,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阿执是否也觉得我心狠?”
处死两个稚子,更打着将生母□□的主意,如此心狠手辣,会不会连这人以后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母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
放开手背在身后,嬴政不想知道旁人眼中的他是什么样的,他不在乎这些,但是对于亲近的人,难免还会有些期待。
“别多想,错的不是你。”从来没有见过嬴政这个样子,燕执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人一身庄严的冠冕朝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只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是太后做事太......嗯......没有分寸,你做的没有错。”
虽然他自己没有处理家事的经验,但是如果自己的母亲要置自己于死地失败之后还一副弱者模样反过来说自己不是,他也不想再见面。
弑母这种事情不能做,就算再生气也得忍着,眼不见心不烦可还行?
也不知道这人以前造了什么孽,但是母亲是这个样子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只能靠自己度过这个坎儿了。
心疼的看着故作不在意的秦王,燕执再次尝试着将话题转移开,“嫪毐要如何处置?”
意料之中没有听到回答,燕执抿了抿嘴角,一心只想再找个什么理由让这人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来。
然而,不等他再想出来什么,旁边这人便过来将他揽住而后将脸埋在了自己肩膀上,燕执愣了愣,耳边冕冠上的垂珠晃来晃去,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过去,将脑袋埋在自己肩上的年轻秦王还是没有动静,感觉身后如芒在背,燕执拍了拍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现弱势的未来始皇帝轻声问道,“好了吗?”
平时怎么抱都行,但是现在周围都是士兵,他身上还是冰凉的玄铁甲胄,也不怕硌着。
声音和往常一般无二,仗着自己高了些不让人转头,嬴政抬手揉了揉眼角,而后一字一句慢吞吞说道,“长信侯嫪毐谋反,车裂,夷三族。”
“好,夷三族。”顺着这人的话接了一句,燕执再次扯了扯他的袖子,“先放开,别硌着脸。”
缓了这么长时间,性子坚毅的秦王早已将烦乱的心绪压下,只是因为在这人身边太过安心,所以才这么长时间不松手。
察觉到玄甲之下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起来,嬴政紧蹙的眉头终于散开了少许,“太后身子不适,以后依旧留在行宫养病。”
在行宫之中他可以不限制她的行动,但是以后,这里伺候的下人全部换了,如果不再试图制造乱子,他可以容忍她安生在行宫到老。
嫪毐一定要死,如果她死不悔改,他就只能用点手段了。
天下人的骂名......他不在乎......
看着眼中带着些许痛恨的嬴政,燕执没有插嘴,这些都是必须嬴政自己做的,就算他们俩关系非同一般也不能轻易插手。
要他说,嫪毐干下这种事情,直接诛九族也是可以的,不管是什么时候,谋反都是可以诛九族的大罪。
想起方才自己那一下的力道,燕执有些踌躇的侧身问道,“何时行刑?”
如果拖的时间太长,他怕嫪毐直接就死在牢房里了。
一手捂脸懊恼着方才应该力道轻点,燕执摇了摇头,万一耽误了将嫪毐车裂就不好了。
只看他的反应就猜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嬴政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无妨,阿执的心意我知晓,就这么死了的确便宜他了,待秦炳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抓起来,明日一眼便行刑。”
在朝为官者直接斩首,至于其他的门客舍人,身死的便不再追究,尚且活着的便发配蜀地,劳役十年,此后再不起用。
“这些事情明日再说,我累了,随我休息一会儿,可好?”
想也不想就直接点头,摆摆手让人将嫪毐拖下去,燕执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再看看旁边人尊贵的冠冕,揉了揉脸说了一句然后赶紧去把衣物换了。
身上那么重的血腥味,难为这人还能抱那么长时间。
行宫不远处的大片官宅之中,心神不宁的吕不韦在暂住的院子坐着,总觉得冠礼的风波没有那么轻易结束。
嫪毐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只是后来脱离了掌控,养虎为患变成了自己的对手。
他不想让嬴政亲政,嫪毐同样也是这样,他们俩怎么争都是私底下的事情,一旦秦王亲政,他们再怎么争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今日一整天,他什么也没做,就等着嫪毐和嬴政捅出大乱子,然后再以相邦的身份平乱。
到时候,就算嬴政已经加冠,他也依旧是手握大权的大秦相邦。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再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幽幽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空,一生几经颠簸最终位极人臣的文信侯忽然生出了些惶恐。
嬴政......似乎和当年只能依靠他才能活命的少年人不一样了......
当年奇货可居让他名扬六国,三千门客堪比四君子,只怕从今天往后就要再变个模样了。
掌权了那么多年,就这么放手真的不甘心啊!
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吕不韦摇了摇头,看到步伐整齐停在外面的黑甲士兵竟然有种和该如此的感觉。
将文信侯放在最后一个,趁着王上加冠所有朝臣都来到雍城的机会将有问题的大臣们全都绑了回去,秦炳面无表情看着吕不韦,“见过侯爷,因长信侯带兵作乱,还请侯爷随我等走一趟。”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叛乱,但是嫪毐是他推荐入宫,参与叛乱的大臣与他关系紧密,依照秦律,也当受罚。
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握紧了拳头的吕不韦看着来者不善的士兵,咬了咬牙还是跟着离开了府邸。
原以为他才是那个从中得利的人,现在看来,王上的手段丝毫不比他差,棋差一招,若不是他掉以轻心,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幅光景?
失策了啊!
雍城内外血雨腥风,行宫之中却是一夜安稳,天色微微亮时,习惯性醒来的燕执感受着旁边还在休息的人身体绷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师姐们说的对,就算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这时候就得让他们发泄,要是憋坏了就不好了。
看着旁边在睡梦中显得柔和许多的嬴政,燕执轻手轻脚起来,然后去外面房间洗漱。
昨天晚上才注意到这人眼底的青黑有那么严重,好不容易睡的那么安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没有弄出一点儿动静走出去,天色还早,行宫中并没有多少人起来,当然,不包括昨夜片刻不停抓人的士兵。
换了衣服洗漱完毕,让人不要去惊扰嬴政,燕执在院中打了一套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隔壁将还睡着的长安君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