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暴脾气,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
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猜到这人在秦国没有被苛待,姬丹心下稍松,让下人都出去然后带着人进去。
门外各国之人来来往往,有些事情不好明说。
在房中坐定,姬丹直接开门见山,“阿执为何要去军中?”
军中和朝中不同,在朝中不管干什么都在君王眼皮子底下,军队天高地远,君王自己看不到,身边监视的人肯定不少。
再怎么说,还是回到燕国最好。
“在质子府无所事事,不如去军中历练一番。”和以往的说法没什么不同,燕执答了一句,然后直接反问道,“你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情?”
说起这些,姬丹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神色显得更加阴郁,“是我对不住你,本以为可以很快接你回去,现在看来,不回去才是最好的......”
最初回到燕国,总觉得很快就能将这人带离邯郸,越往后知道的越多,才发现这看上去简单的事情到底有多难。
阻力并非来自赵国,而是他们自己、燕国、一直在拒绝着这人归来。
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两国之间的关系有些为难,但是后来,就是他再愚蠢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知道姬丹在说什么,燕执微微皱眉,“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担心。”
“你不明白!”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姬丹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我在太史处找到了一则批命,乃父王登基之前巫祝为阿执占卜所得。”
心头一跳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燕执眉头皱的更紧,“批的什么?”
“紫府武相,三方四正,风云变幻,贵极四海。”一字一顿将话说出来,姬丹不知道该怨谁是好。
紫微、天府、武曲、天相会于三方四正时,乃紫府之格,又有那贵极四海一说,父王怎么可能会让人回燕国。
父王登基时他已经记事了,现在想想,当年的登基的确很是仓促,他和阿执离开燕国,走的更是仓促。
如果不是大父忽然重病,如今为王的可能不会是父王,而是阿执。
一方面觉得父王紧张过度,另一方面又觉得愧疚,几番挣扎之下,姬丹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燕执。
过于隐秘的东西他不想去想,但是这是和他一起去异国为质,同吃同住相依为命了许多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着他有危险。
无话可说看着脑子里有九曲十八弯的姬丹,燕执张了张嘴,异常清晰的感觉到这个时代的人有多喜欢编故事。
天象神秘莫测,但人的一生不是一两句批命就能定下来的。
祭祀时占卜凶吉就足够了,天下那么多人,难不成还有一个个批过来一遍儿?
“命数真假难测,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或许是你看错了。”勉强解释了一句,燕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弃燕公子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你安心在燕国做太子即可。”
“你就没有半点怨怼?”看着慢悠悠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燕执,姬丹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你看如今的形势,我为何要怨怼?”眼神之中带着些深意,燕执不觉得这人叫自己过来真的只是说这些。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了出来,姬丹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太傅回到蓟都之后私下告知,说是在赵国战场上见到了公子执。”
“太傅?”并不知道这人是谁,燕执挑了挑眉也没有反驳,“如你所闻。”
“战场凶险,你何必......”
“那劳什子太傅既然给你说过我在战场,就没有说我在那儿干什么吗?”不等姬丹说完,燕执直接反问了一句,“赵政信我,我在秦军,有何不妥?”
“阿执,你要记住自己是燕人。”终于没忍住说了一句,姬丹起身站起来,“赵政对你再好,秦国也不是你的归宿。”
“所以呢?”面色如常看着姬丹,“和你回燕国,然后被你父王找个借口杀了,就是我的归宿?”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转身间便换了一副表情,姬丹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不能回去,等将来我掌权了,父王便无法再对你不利,到时燕国大军皆由你掌控,我们一同西出拒秦,难道不好?”
让他对阿执下死手他狠不下心,但是太傅说过,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阿执将来一定会是燕国大敌。
现在的燕国已经危机四伏,齐国与他们是宿怨,和赵国也是征战不断,北方的蛮夷更是时不时就冒出来打秋风,燕国和秦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悍将,若以后他为王,阿执为将,与秦国分庭抗争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执自小听他的话,一个批命而已,等以后他为王,阿执同样也是贵极四海。
看着志气满满的姬丹,燕执叹了一口气,觉得能一统天下的是嬴政不是没有没有道理。
这人的性子太急躁了,对所有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然而,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如此想着,一脸郑重的和这试图让自己下半辈子和他绑在一起的大侄子对视,燕执给出的回答让这人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