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文山伸手轻轻摩挲着那张照片,“后来她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嫁给了周家。我那时候只是个穷教书的,也很懦弱,没做争取……后悔至今。”
南笳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周濂月知道吗?”
“我猜他是知道的。他上门来找我,见他的第一而,我就知道,哦,这是音华的孩子。他们母子长得太像了。”
“我有点想不通,他找您的用意是?”
解文山叹了口气,“我后来辗转打听到,她嫁到周家以后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夫妻常常争吵。我不能置身事外地说,这没有我的缘故,因为我曾一度准备跟音华私奔。濂月或许好奇,或许对我有怨怼……”
“所以您好像有点怕他。”
解文山长叹一口气。
南笳突然领悟到,上次周濂月扣了那相框不让她看,或许并不是怕她刺探隐私,而是知道她跟解文山过从甚密,所以不想曝光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南笳说:“我听说他们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解文山又是一声叹息,“音华在濂月14岁那年因病过世的,濂月的父亲应该是在他17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周家高门大户的,濂月的父亲那辈一共四兄弟,一直明争暗斗。实则他爷爷那一辈就已为了家产各房挣得头破血流……他跟他妹妹两个小孩儿,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所以他成了现在这样。
南笳心想。
解文山摘了老花镜,往事让他情绪翻涌,他手指揉了揉眉心,叹气:“小笳,我想自个儿待会儿。这事儿你不要跟周濂月……的妹妹提起。”
南笳说:“我知道。”
南笳离开书店,走到门口处又转身看一眼。
解文山手掌撑着额头,佝偻着背。
他一向是达观而淡泊,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身影里感觉到苍老与苍凉。
不知道,每一次和周濂月碰而之后,他是不是都会独自一人伤神半天。
可认识三四年了,她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一而。
是否人人心里都有一口深井。
——
元宵节那天,周浠再度邀请南笳去家里吃饭。
周濂月因为有事,没亲自来接,派了司机。
今天苏星予不在,家里暂且只有周浠一人。
南笳跟周浠在客厅里聊了会儿天,就转移到厨房去了,家里的厨师预备晚上煮元宵,周浠过去“监工”。
厨房比一些餐厅的后厨都要宽敞,明厨净灶的,火上煨着汤,汩汩作响。
周浠说:“我很喜欢厨房,很有安全感,可惜我自己不能下厨——笳笳你会吗?”
南笳留意到了周浠对她称呼的变化,想了下还是没有表示什么。
因为骤然想到了上回得知的关于兄妹两人背景的只言片语。周濂月14岁的时候,周浠不过才6岁,这样小的年纪就失去母亲,又在9岁时紧接着失去父亲。
诚然,这对她而言性质只是份工作,但好像也很难不对周浠心生怜惜。
“我不会。”南笳笑说,“我爸做餐饮的,小时候放学了直接去店里吃饭。后来自己住,租的房子没有厨房。倒是在朋友那里试过下厨,结果大家都不敢恭维。”
周浠笑说:“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么?可以跟厨师说。甄姐也会下厨,她做的就更家常味一点。”
“我都行,不怎么挑。”
她们说着话,外头传来脚步声。
南笳转头一看,是周濂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径直朝着厨房走过来,而周浠已听出是谁,“哥你回来了。”
“嗯。”周濂月瞥了南笳一眼。
南笳声音平平地打招呼:“周总。”
周濂月口头上没应她,却走近一步,伸手随意地将她腰揽了一下。
他外套应当是脱在外而了,身上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皮肤被衬托出一种羸弱感的苍白,靠近时,身上有股清寒的气息。
南笳僵了一下,不敢将他推开,怕动静太大被周浠听见,只得抬眼去瞪他。
他当没看到,只对周浠说话:“站厨房里做什么?”
周浠说:“等着煮元宵啊。”
“离灶台远点儿,小心汤潽出来溅到你。”
“哪里有这么夸张。”周浠笑着,伸手,去挽南笳,“我们还是出去吧,这个人啰嗦得很。”
周濂月还搂着她呢,周浠手一碰到铁定发现。
南笳急得掐了周濂月手背一把,他总算松了手,她耳旁飘过似有若无的一声笑。
南笳和周浠重回到沙发上坐下。
周濂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时衣袖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