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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招摇的夹竹桃精。裴惊蛰看了看凤霄, 见他点头,便对崔不去道:“有,于阗王新派的使者业已上路, 我们派人在且末接应, 但也要三五日之后才能抵达六工城。”
也就是说这三五日之内,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眼前这块玉石,就是真正的天池玉胆。
崔不去摩挲玉石,缓缓道:“今日你拍下这玉石的时候, 起码有十个人盯着你看了许久,其中三个面露不满之意, 两个眼中有杀机。”
这都注意到了?裴惊蛰有点惊奇,忍不住问:“都有谁?”
崔不去还真就说出来了:“皱眉不满的三人, 分别是金环帮少帮主冷都;于阗富商周佩;安陆张家的张映水;面露杀机的二人,一个是身穿黑衣的突厥人, 另一个年纪二十五六, 一身灰衣,头戴笠帽,面目寻常, 这两个人,我从未见过,也没看过他们出手,暂时无法判定身份。”
“突厥人?”裴惊蛰一下子敏感起来。
凤霄却露出有趣的神色:“不管这天池玉胆是真是假, 我一得手, 肯定会有不少人找上门来。”
崔不去:“不错。”
裴惊蛰一惊:“难道他们敢与解剑府作对?”
崔不去讥讽一笑:“解剑府倚仗天子权威, 令朝廷各部给三分面子,在江湖上又有何地位?这玉胆若真有伐筋吸髓,令人起死回生之效,又怎会不值得他们来抢?”
裴惊蛰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却一时想不出半句话来。
凤霄忽然轻笑。
“天寒露重,在外面听了那么久,怎么不干脆进来喝杯热茶?”
外面有人?
裴惊蛰竖起耳朵,他身手也不错,可从刚才到现在,愣是没发现外面有动静。
然而下一刻,一个轻轻浅浅,宛若春水的女声响起。
“奴家就怕屋里人太多太挤,坐不下了。”
果真有人!
裴惊蛰腾地起身。
凤霄随手拿起桌上装玉胆的盒子往房门的方向掷去。
他当然不是为了把房门打穿一个洞,拿盒子去丢外面的人,但见盒子在撞上房门的那一刻立时往反方向弹开,房门也因此受力自动打开,其中巧劲力道,非武功高手无法做到。
风顺着洞开的房门刮进来,一并进入三人视线的还有一名黄衣女子,对方坐在他们正对面屋子的屋檐上,双脚在半空悠悠晃荡,很是悠闲自在。
她面目寻常,毫无令人惊艳之处,与在场的凤霄一比,更如云泥之别,但只要一开口,就不会令人错认。
“深夜叨扰,奴家也很是过意不去,如果凤郎君愿意将玉石借我一看,我看完就走,绝不停留。”
裴惊蛰跟在凤霄身后步出房门,立刻就发现在外面的不止一个黄衣女子,左、右房顶,右边树下分别还站着三个人。
一个戴着白色幂离,一身白衣,从头白到脚,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的神秘人。
一个身形高大,发色微黄,一看就是异域之人的男人。
以及一个面容冷峻,薄唇紧抿,眉间一道深痕,腰间挎着长剑的男人。
这么多高手站在外面,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一旦有了冲突,他根本帮不上凤霄的忙。
裴惊蛰浑身汗毛一下子炸起。
黄衣女子似乎看出他的紧张,轻笑道:“小郎君不用害怕,奴家孤身前来,与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崔不去低声咳嗽,也慢慢走到外面。
对比屋外几人衣裳单薄如同置身盛夏的情景,崔不去将氅衣紧紧裹在身上,脸色几近与雪色同白,一看就是久病之躯,没几天好活的样子,更勿论脚步虚浮,没有半点武功。
所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一圈,就不以为意地转开,再没放在心上。
凤霄负手而立,闲庭信步,却全无半分紧张,反而像是对今晚期待已久,目光闪闪,兴致盎然。
“还有两位,不如都出来了。”
在场众人谁也不说话,像是在等他口中的那两个人出现。
如此静默凝滞的氛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道身影自角落阴影中缓缓步出,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但对方一半身体依旧隐没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裴惊蛰沉声道:“还有谁,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黄衣女子为他解惑:“那人已经走了,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云海十三楼的杀手。”
听见云海十三楼的名头,凤霄与崔不去,都不约而同,神色微微一动。
云海十三楼是江湖上新崛起的隐秘门派,以雇佣杀人为主业,这世上总有些人的存在,妨碍到了另外一些人,但对方又不方便亲自下手,又或者没有能力自己动手,故而云海十三楼应运而生。
据说云海十三楼的生意很不错,但他们的胆子也因此越来越大,竟连朝廷官员都敢下手。上个月,刑部一位官员暴毙,解剑府暗中调查,发现对方死因蹊跷,或与谋杀有关,云海十三楼随之出现在解剑府二府主的桌案卷宗上。
杀手干的毕竟是不见光的勾当,对方见凤霄是个硬茬子,今晚又有如此多高手在,自己恐怕占不了便宜,便提前走了,也在常理之中。
只不过走了一个,还有五个。
崔不去不着痕迹环顾一周,低低咳嗽了两声,掩下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不知今晚这场群英会,夹竹桃精要如何应付?
她喝不惯苦中带咸的茶汤,在左月局时,人人都知道,尊使身边的乔仙最爱喝的是酸梅汤。
但这边陲之地,寒意未退的时节,寻不见酸梅汤的影子。
就在乔仙第五次举起茶碗,微微抿一口茶汤,又皱着眉头放下,终于等到了长孙菩提的出现。
遥遥的,对方从春香坊出来,对方似与乔仙早就约定好了,不紧不慢正好朝茶寮的方向走来。
“你迟了半个时辰。”待长孙坐下,乔仙就道。
长孙:“是你早了。”
乔仙:“打听到了什么?”
长孙难得迟疑片刻,才道:“她身上的香,是一个叫妙娘子的女人调的,对方熟谙各种香方,总能调出与众不同的熏香,芸芸之所以能在春香坊脱颖而出,也少不了熏香的功劳。”
若是崔不去或凤霄在此,听见妙娘子,立时就会想起那个失踪了的于阗使者之妾秦氏妙语,但他们并不在这里,长孙和乔仙二人也无从得知案件内情。
不过即便如此,长孙与乔仙,也大概能猜出崔不去让他们循着梅花冷香来调查的用意了。
“这个妙娘子,应该与尊使要找的人有关。”乔仙道,“但你与她厮磨了大半日,就查出这么点线索?”
长孙菩提看着她没说话,那意思是“你自己又查到什么”。
乔仙道:“我本欲跟踪她的侍女,谁知在外头看见那侍女对你的芸芸小娘子露出不满嫉妒的神色,便将计就计,假装受伤误入春香坊的江湖人,求她救治,装装可怜让她放下戒心,套点话罢了。”
她身上有种清冷出尘的美,若换了男儿身,清冷出尘就成了高冷禁欲,一样会令女人疯狂,而且看久了,就会发现乔仙似乎有点雌雄莫辨。
头一回,长孙菩提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到底是男是女?”
乔仙淡淡道:“你修佛修了那么久,难道不知色即是空,一切表相皆为虚妄?”
长孙默然,将手上佛珠转了一圈,低低道了声阿弥陀佛。